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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过程实在乏善可陈。
立足未稳的伊本总督援军,面对以洛萨麾下,最为精锐的重骑兵连队为先锋,总计不下三千余精锐骑兵的冲锋,根本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力。
仍在渡河的援军,纷纷回撤。
留在岸边的援军里,那些从各地村落征召来的士兵,大多胆气丧尽,丢盔弃甲,想要游回对岸,但此时正值尼罗河的汛期,河流湍急,又怎可能游得回去?
少部分精锐在各自领主的统领下,勉强组起阵型,但他们当中,最具战斗力的那些马穆鲁克,此时连自己的坐骑都没找到呢,十分战斗力也发挥不出三分来。
只一轮冲锋,敌人便如割麦子一样倒下,鲜血染红了尼罗河,尸体落在河水里,随着波涛滚滚,一同流入大海。
德瑞姆奋力砍倒了数人,脸上染血。
敕令骑士的高超武艺,在此刻显露无疑,明明是个新兵,他的战技却已娴熟得不像话。
埃普里特哈哈大笑着:“这些胆小怯懦的异教徒,他们如麦浪一般倒下。果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萨拉森人刨开阴谋诡计,在战斗力上根本不值一提。”
这位勇猛善战,来自萨克森的十字军骑士,在方才的战斗中,杀敌起码有十几个,其中还有一个装备精良的萨拉森贵族,惊得德瑞姆眼皮直跳。
心道:合着这家伙整天吹嘘自己曾赤手空拳,勒死一头熊的事迹,很可能是真的!
“放下武器者不杀!”
随着洛萨下达的命令,萨拉森人最后的抵抗决心也逐渐散去,一个个丢下武器,垂头丧气地等待十字军的发落。
塞巴斯蒂安挥舞着手中的连枷,正欲将一个丢下武器,放弃抵抗的战俘砸死。
“住手,枢机阁下!”
看到这一幕的德瑞姆,匆忙喊道。
主教身边,效忠于他的骑士们(指那些在修道院领取田产,作为自己采邑的骑士,实际上不具备封建关系,但实则与家臣无异)纷纷拔出了手中的武器,看着这个拥有明显异教徒相貌的骑士。
“站住,你是何人?”
德瑞姆指了指襟前的纹章:“我是侯爵大人麾下的骑士。枢机阁下,侯爵大人在发起进攻前,明令说过,禁止杀死俘虏,您这是在做什么?”
塞巴斯蒂安麾下的一名骑士开口道:“异教徒是无药可救的,地狱就是他们该去的归宿。”
“没错,宗座陛下都说了,杀异教徒不算杀人,而是救赎。”
德瑞姆皱起眉,要知道,他此前也是一名异教徒。
“枢机阁下,侯爵大人的命令是不容许打折扣的,杀死一个放下武器的俘虏,也不会给您和您麾下的骑士们增添半点荣光,反倒会使您蒙羞。”
塞巴斯蒂安枢机皱起眉头,将武器丢给自己的扈从,取下颈上悬挂的镶有红色宝石的黄金十字架,抵在德瑞姆面前:“骑士,是你的侯爵大人更大,还是教宗陛下更大?”
当然是侯爵大人更大!
但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德瑞姆陷入了犹豫当中,作为一个没根没底,甚至本就是“杀之无罪”的前异教徒,他似乎并不该强出这个头。
“主曾经说过: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戴着宛如一对公牛角的翼盔,一身银白甲胄的汉斯,从一众骑兵们当中纵马走出:“枢机阁下,这是在战场上,这里的最高统帅是侯爵大人,即使是教宗陛下,也不该在此时此刻,一个对所有基督徒都至关重要的时刻,质疑侯爵大人的命令。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塞巴斯蒂安冷笑道:“哈,你难道真以为十字军事业能接连取胜,是伱家主人的功劳吗?那是圣枪的功劳,是上帝显圣的功劳,是神圣的十字军事业成就了你的主人,而不是你的主人成就了十字军。”
“难道你家主人可以因为上帝的力量经由他显圣,就沾沾自喜,志得意满吗?”
他越说气势越盛:“没有你的主人,换做任何一个地位崇高,智慧超群的君主于此,无论是高卢国王,阿尔比恩国王,波西米亚公爵,来统帅这支军队,都将击败那邪恶的异教徒——因为这是上帝的旨意。”
“但在侯爵抵达圣地之前,即使十字军拥有真十字架的碎片,圣母玛丽亚德臼齿,圣荆棘,还有一大堆各个圣人的遗骸,依旧打过多次败仗。”
汉斯不卑不亢地看着塞巴斯蒂安蓝色的眼珠:“康拉德皇帝和路易国王当初东征时(指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也携带了圣物,但他们还是折戟败退,数不清的基督儿女要么被杀死,要么便是被变卖给异教徒为奴。”
塞巴斯蒂安迅速回道:“这是天父在考验我们的虔诚,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需经历重重磨难,方能达成的。”
汉斯微笑着反问道:“既然这样,枢机阁下是蒙受神启,笃定此次十字军,必将赢得最终的胜利了?不然何以笃定,换做任何一位君主,皆能完成此等伟大事业呢?”
塞巴斯蒂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个时代敢于胆大包天,冒领神启的人可不多,更多的是那种精神上出了毛病,连自己都相信自己得到神启的人,而非主观上想要借此诓骗。
塞巴斯蒂安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回答汉斯的疑惑,而是满怀厌憎地瞥了一眼他,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骑士?”
“枢机阁下,你可以叫我汉斯,塞戈的领主,王家骑士团的团长。”
“我记住你了。”
塞巴斯蒂安看着汉斯毫不动摇的神情,冷笑了一声,一语双关道:“愿上帝保佑你升上天国,年轻的骑士。”
“愿您也能如此。”
汉斯只是微微颔首,从礼节上丝毫挑不出疏漏,目送着悻悻然离去的枢机主教。
周围的骑士们,纷纷发出了善意的鼓噪声。
“好样的,汉斯骑士,你把那个趾高气昂的家伙驳斥得哑口无言,依我看,你都够格去圣保禄经院里当一个学士了。”
“没错,我早就看那个戴满珠玉的枢机不顺眼了,跟乌尔丁主教比起来,他一点也不值得我们尊敬。”
汉斯笑着摆了摆手,跟一众骑士们寒暄了阵,他才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德瑞姆道:“做的不错,德瑞姆。”
德瑞姆有些惊喜道:“汉斯大人,您知道我?”
“侯爵大人和乌尔姆骑士都曾跟我提起过你。”
汉斯拍了拍德瑞姆的肩膀:“教会也不全是乌尔丁主教这种圣人,更多的还是塞巴斯蒂安这种——侯爵大人称他们为鬣狗,贪婪,残忍,欺软怕硬,喜欢不劳而获。”
德瑞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像乌尔丁主教这种人,寻遍整个世界也是很少见的。不仅是乌尔丁主教,乌尔姆骑士,让娜骑士长,还有您,都是很少见的。”
汉斯忍俊不禁道:“我可没资格跟乌尔丁主教,还有让娜骑士长并列在一起。倒是乌尔姆,我的资格怎么比他也老一点。”
伴随着远方一阵轰鸣。
一众正在清理战利品的骑士们纷纷欢呼了起来,原来正是那一座座巨型投石机发威了,一枚石弹精准命中在城墙上,像是一座血肉磨盘,将凸起的垛口,连同躲在后面的萨拉森士兵们一同碾成了碎末。
伴随着投石机的轰鸣声,十字军们开始进午餐。
而城头守军的士气,在这些可怕的攻城器械的轰击下,以及援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近乎全军覆没的双重打击下,已经跌入谷底。
等到十字军开始攻城的时候,城头守军的抵抗,已经变得极为微弱了。
倒是外城墙上的那些游牧民,一个个悍不畏死,他们宁肯抱着登上城头的十字军一同坠落城墙摔死,也不愿放下武器投降,给十字军的推进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但他们的数量,实力还是太差了。
血肉之躯再怎样无惧生死,也不可能跟钢铁武装的战士对抗。
等到十字军攻克这座城堡的时候,洛萨甚至都没察觉到这些“游牧民”的异常,还真以为他们是得到“圣战”感召的狂战士。
洛萨踩在费赖迈堡顶部的塔楼上。
满载着麦酒,葡萄酒,谷物,盐,鱼,皮革,水罐的马车,络绎不绝驶入城堡。
费赖迈堡的规模不大,无法容纳所有十字军,再加上这里的尸骸还没清理出去,易生瘟疫,所以仅是用来当作储存物资的地方,军队仍于城堡外驻扎。
“对岸,就是尼罗河三角洲了。”
洛萨这样说道。
对岸,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海风吹拂着绿色的麦浪,一座座繁盛的村庄冒着袅袅炊烟,栽培着油橄榄和无花果的果园,鳞次栉比。
再回过头来,天地间依旧一片昏黄苍茫。
“简直就像隔了一个世界一样。”
“那里迟早会属于您。”
库尔斯微笑着说道:“就像您今天曾说的,要在这儿眺望对岸的美景一样。”
洛萨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库尔斯,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就不用说那些恭维话了。我听说,今天汉斯跟那位塞巴斯蒂安枢机起冲突了?”
“是的。”
库尔斯点头道:“不仅如此,底下有人汇报,这位枢机大人可是很不老实,一直在串联十字军当中的王公贵族,试图增强自己的影响力。可以预见,他是不会希望您能夺得埃及的王冠,且一旦得到臂助,必定会站在您的对立面的。”
“跳梁小丑罢了。”
洛萨冷笑了一声,他的效忠者,遍及整支十字军的各个角落,宛如生命之树深入地底的根系,牢牢紧握着这支军队,就算掺进来一些沙子,对他而言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库尔斯压低了声音,手掌比在脖子前,轻轻一划:“要不要?”
洛萨摇头:“不必了,暗杀这种事,终究是小道。”
“但却很好用。”
洛萨猛然回过头,却看到塔楼另一端的城墙上,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陌生男子,正面露微笑地看着他,刚刚那句话,显然也是他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