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王排查了前路,但哪里料想到,一旁的山上,隐藏了杀机。
当大军走过近三分之一时,一坛坛瓦罐被投射到队伍里,轰然炸响。
瓦片纷飞,杀伤力比单纯的火药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一支支火箭朝着粮草和马车飞射。
大军在这场突袭里,彻底慌乱,熙王瞧着这一幕,瞳孔大张。
“快!快把火药扔出去!!!”
他反应极快,但火箭比他的话更快,爆响声震动山野。
到底都是惨嚎声。
原先浩浩荡荡的大军,此刻,一片狼狈,谁的话也不管用,还能站着的人,惊惶的四处逃窜。
“王爷,走!”
熙王被亲卫护着,从那片区域离开。
靠在亲卫身上,熙王面色惨白,望着零零散散聚拢过来的人,眼里是浓重的颓色。
“王爷,振作点,我们还有十万精兵在巴昌府,一切还未定论。”
“只要与之会合,未必不能打翻身仗。”沈老爷子在仆从的搀扶下走过去,宽慰熙王道。
熙王看着他,蠕动了两下嘴唇,“他层出不穷的手段,我们真的赢得了吗?”
“你看看,数十万人,现在还剩多少?他们心里,又有几个,还有斗志?”
“王爷,我们没有退路。”沈老爷子低低开口,眼底有着悲凉。
先是青郡,再是益州,接着又是这,他们一次比一次狼狈,本以为怎么样都能抗衡一二,却结果,正面未对上,大军已损失过半。
士气一落千丈,众人已无攻取之心。
沈老爷子与其说是宽慰熙王,不如说是宽慰自己。
就凭陆羽的准备,心计和手段,除非天降陨石助阵,否则,这翻身仗的几率不到一。
可归降,陆羽会给活路吗?
不,他不会,他要的就是彻底推翻世家,若一开始,他们就把钱财散去,听凭安排,或许还有生路。
但现在,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可进……
沈老爷子心里漫起苦涩,以卵击石啊。
沈家百年的昌盛,终毁在了他手里。
熙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将颓败收起,努力挺直身板,“将活着的人集聚起来,重伤的,不必理会,迅速打扫战场,一刻钟后,继续前行。”
“大哥,我怕。”沈家的队伍里,一个娇俏的少女,低低抽泣着。
沈荣俊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一句话安慰的话也说不出,经过这几场战事,沈荣俊眼里的野心已经荡然无存了。
听着不断灌进耳朵里的哀嚎,沈荣俊望向少女娇美的脸,“宁儿,大哥以后就不在你身边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被管着吗。”
“小宁儿长大了,也该自己生活了,我们啊,就不插手了。”
“要好好活着,寻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别去怨也别恨,大哥就想看小宁儿开开心心的。”沈荣俊眼神宠溺,眼里泛着泪光。
“大哥?”少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猛看向沈荣俊。
沈荣俊一个后击,将她打昏过去,摸了摸少女的头,沈荣俊叫来护卫。
“记住,宁儿往后同沈家再无关系,看着她,别让她冲动。”
“往溱国走,越远越好。”
“少爷,你不一起吗?”护卫声音急切。
“我是沈家长房嫡孙,生来便要与沈家共存亡,不能走,也走不了。”
“趁现在混乱,带宁儿离开。”沈荣俊背过身。
护卫咬咬牙,朝沈荣俊行了一礼,搂抱起昏过去的沈宁,脱离了队伍。
许多卫兵已经吓破了胆,逃窜的没了影,陆羽过于凶猛狡诈,火器又实在无法抵挡,熙王颓势,明显不可挽,没几个,还愿意跟着他。
领着不到一万人的队伍,熙王面无表情的朝着巴昌府走。
一众人死气沉沉。
再不复最开始的斗志昂扬。
“将军?”
见孟汉僵在那里,亲卫唤他。
孟汉看了看亲卫,腰杆弯了下去,整个人一瞬间显出苍老之态。
“准备准备,归降,我们,输了。”
“军心已散,这仗,没法打了。”
“将军!”亲卫不敢置信,不久前,将军还胜券在握,短短几日,形势就逆转至此?
“我们轻视了陆羽,那个人才是真的高手,用兵,用计,每一步,都算计的那么精准。”
“他一开始就能横推益州,偏等着熙王和世家准备妥当。”
“用意如何?不过是让天下人看看,朝廷究竟有多强盛。”
“甚至不用费兵卒,就能让你们陷入绝境。”
“天纵奇才啊!”孟汉大笑道,“天纵奇才啊!”
“他若无心谋逆,大乾将稳如泰山。”
“我,抉择错了。”
“稚子未必坐不稳江山。”
“出去。”孟汉苍老的挥了挥手。
解下身上的盔甲,孟汉展开一块白布,将指尖划破,在上面书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抚摸了摸盔甲,擦拭着长剑,嘴角扬着笑。
随后,孟汉将剑架在了脖子上,闭了闭眸,他手猛然一划。
鲜血喷溅,孟汉晃了晃身子,跪伏在地上,头垂了下去。
“指挥使,孟汉以死谢罪了!”殷承匆匆到李易跟前,轻缓开口。
“他留了血书,说是罪责在他,请求饶那些将士一命。”
李易猛然抬眸,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起身走出屋,李易看着天际,叹了一声,“将之安葬了。”
“令巴昌府守备接管十万大军,缉拿熙王。”
“生路我给了,就给他们要不要了。”
“挑选三千精兵,即刻随我前往巴昌府。”
…
“王爷,孟将军自尽了!”暗探急马奔向熙王的队伍,脚步凌乱的跪倒在熙王身前。
熙王闻言,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抬了抬眸,他环首四顾,知道自己再没了翻身的可能。
沈家、钱家、虞家都是脸色灰败。
输了,彻底输了。
队伍里是死一般的静默。
熙王推开亲卫,缓缓朝着山坡走去,坐了一刻钟,等众人去寻时,熙王已经没了呼吸。
沈老爷子摇晃着水壶,同沈家诸人,缓缓饮尽杯中水。
也有不甘自我结束的,他们趁着围剿的大军没到,四散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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