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伏慎闭口不谈,桓辞轻轻哼了一声:“你为何要阻止他们二人?”
男子抬起眼皮看着她,嘴角绷得直直的。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桓辞皱眉问道。
伏慎不知该说些什么,扭头看向别处。
桓辞撇了撇嘴,忽听到身旁的赵慬在偷笑。她疑惑地打量赵慬,女子却急忙捂住嘴,朝她眨巴着大眼睛。
“你笑什么?”桓辞扫视她问道。
赵慬慌张地摇着头,男子正向她投来警告的眼神,她可不敢乱说话。
桓辞视线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扫视,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原本想把阿联和兰馥喊过来与他们一道玩儿,可她忽然现在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街上行人甚多,他们的马车走到异常缓慢,况且他们的帘子是掀开的,阿联一回头就看清了车里的人。
他拽了把兰馥的袖子,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面上是掩不住的慌张。
眼看她就要躲到男子身后,桓辞忙朝他们招手。二人似乎愣了愣,随即也露出了和善笑容。
二人手拉手走向马车,桓辞回头看了伏慎一眼:“下去走走?”
伏慎点点头,率先下了马车,向女子伸出了手。
桓辞莞尔一笑,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街上游人如织,花灯璀璨,令她骤然想起了前年的上元节。那时候她刚到京城,其实心里十分忐忑,还要面对来自宗政渊的压力。
时间一晃而过,一眨眼两年便过去了。短短的两年内她经历了太多,幸好现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看着远处一步步走来的阿联,桓辞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父亲。父亲到去世都不知道她已经与伏慎成婚了,她想到这事就会觉得愧疚。
“你怎么到京城来了?”她笑眯眯地看着阿联问道。
阿联很快就看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有些恍惚:“想着年节之下,总要来看看你。不只我来了,阿瑶也来了,不过她先行去了丞相府。”
“阿瑶也来了?”桓辞欢快地挽住伏慎的胳膊蹦了蹦,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阿瑶了。
“小心点。”伏慎轻声道。
桓辞不满地嘟着嘴:“哪就有那么娇气,你们也太操心了。”而后她笑着拉起兰馥的手,佯装生气道:“好啊你,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我。”
兰馥偷偷打量了一眼伏慎,默默垂下了头。
“别理他,也别听他的话。”桓辞剜了男子一眼。
这些事他也要管,实在太过分了些。
可惜这话对兰馥并不起作用。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京城都能遇到伏慎,心中十分忐忑。
趁着桓辞与阿联说话时,她抬眸看向伏慎,揣测男子而今的心情。
绚丽的灯光下,她看见伏慎目光柔和地注视着眼前女子的背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忽然之间,她生出一种莫名的羡慕。跟着伏慎这么些年,他对男子的性子也算比较了解。能被他放在心上的女子,一定是非常特别的。
既然凑到一起了,便没有分开的道理。桓辞邀上他们一起在街上慢慢游荡。
她在小摊上买了一个孔明灯,在上头写上了自己的愿望,拉着伏慎一起放了灯。
希望她的孩子可以顺利出生,希望以后的生活能顺利一些。
可惜没逛一会儿她就累了。女子十月怀胎果然是幸苦的事,大家都兴致冲冲的,桓辞不忍心打扰他们,默默靠在伏慎身上。
“累了?”男子低头与她咬耳朵。
眼前人来人往,桓辞不觉红了脸。娇声道:“是有点累了,我想歇息一会儿。”
“让他们去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伏慎拉住她的手走到扫叶身边。
扫叶原本骑着马,方才他们下了马车,他便拉着马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一见到伏慎过来他就明白了男人的意图,将马缰递到伏慎手中。
“上马!”伏慎扶着桓辞的腰轻声道。
桓辞愣了一瞬,由着她将自己扶上马。待她坐稳之后,伏慎翻身坐在她身后,从她身后环住马缰。
“坐稳了,带你去个地方。”男子沉声道。
两人一马缓缓在街上走着,渐渐将人群甩在了身后。
不知不觉间,二人竟走到了十分偏僻的地方。桓辞左看右看,对伏慎要带她去的地方非常好奇。
直到一座小院子出现在她面前时,桓辞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男子。
这是个非常朴素的地方,院子里种了菜,房子也平平无奇。
桓辞扶着伏慎下了马,随着他慢慢走进了房中。男子抽出火折子点了灯,屋里的一切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地方?”她轻声问道。
伏慎扶着她坐在炕沿上:“这是我命人建造的避难所,是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天地。”
从他手中接过灯盏,桓辞一点一点地扫视屋内的东西,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书架上摆着的是她与伏慎在书院里是一起读过的书,还要他们一起用过的笔砚,墙上挂着二人练箭时用过的良弓,床上竟然还摆着一个小竹篮,一看就是给婴儿用的。
她忽然就觉得,这样简单纯粹的生活竟也非常快乐。
“我们今晚就住在这儿,我不想回去了。”她回过身抱住男子。
“好!”伏慎拥她入怀,温柔体贴地摸着她的乌发。然而他眉间依然带着淡淡的忧愁,经久都没有散去。
*
荣国天启元年,新帝宗政律在丞相伏慎的建议下实施变法。
自从二十多年前与邕国的一次大战后,荣国已经颓败了许多年。这次与邕国战争最终以和谈为终结,虽然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也让所有关心朝政的人心中警铃大作。荣国久居困顿之中,誓要尽快变革图强才是。
四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暖和起来,桓辞的肚子也已经十分明显了。她抱着肚子坐在湖边钓鱼,听着一旁的赵慬与她说从外面打探回来的消息。
上元节刚过,宗政律便颁布了许多新法,自上而下变革图强。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朝中气氛越来越紧张,她心中忍不住要为伏慎担忧。
她以前上学时也没少学历史,自古一来主张变法的人都有哪些下场她心里清楚得很。就是在丞相府里,她偶尔都能听到下人们的议论声。
但她知道,伏慎其实是个很有报负的人。她很支持他做这些事,她想做他的后盾。
这些日子伏慎每日都要过来看看她,但总是又很快被叫走,她的心里也烦闷得厉害,所有经常跑来钓鱼舒缓心情。
最近她特意派了赵慬去坊间探听消息,就是想听到百姓们对伏慎的看法。如果要变法,朝中之人势必是要得罪一大堆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做值不值得。
桓辞扭头看着姗姗来迟地赵慬,道:“说说,都打听道些什么了?”
赵慬支支吾吾地看着她,许久都不说话。
桓辞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些,指了指旁边的矮凳,沉声道:“你去了哪里?都听到了些什么话?”
赵慬神色郁郁地坐下,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伏慎曾嘱咐她不要与桓辞说这些政事,可她又不忍心欺骗桓辞。
思索了一会儿后,她压低声音道:“我去了酒楼与茶馆,那儿不过是一些大白天闲着没事干的男人们去消遣的地方,我觉得他们说的话没甚道理。”
“管它有没有道理,你先说说他们都说什么了?”桓辞盯着她躲闪的眼睛问道。
“他们,”赵慬叹了口气,“他们说伏大人年轻气盛,做事实在太冒进,想东西太简单,根本没考虑到新法实行的难度。他们还说上头也许是那样吩咐的,但是到了下头也许就会变了味,或许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赵慬越说越激动,桓辞的心也跟着紧缩起来。其实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历史上多少事就是这样的缘由。
“我知道了,难为你一个姑娘,还要跑出去做这种事。”桓辞面带歉意。
赵慬低头轻笑:“哪儿有呢?我拉着扫叶一起去的。”
“扫叶?他今天没跟着伏慎出去吗?”
“并没有,最近这几日大人出门好像都不带他。他说是因为夫人临产了,需要留人看着。扫叶能镇得住外面那些男人,自然要留着他。”赵慬道。
桓辞放下手中久久没动静的鱼竿,低头沉思了片刻,扶着赵慬站了起来:“走,我们回去用饭。”
这时,有两个小丫鬟忽然从不远处的桥上手挽着手往过跑,神色有些怪异,满嘴里喊着:“快过去看看。”
桓辞迅速走到桥边堵住她们,二人一见着她急忙敛眉站在一旁,神情十分恭敬。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么要这样跑?”她好奇地问道。
那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一句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原本就心烦的缘由,桓辞的语气比往日要严肃许多,她冷睨着二人,道:“出什么事了,快说。”
长得稍胖的那丫鬟抬头忐忑地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道:“他们说有人在后门上射了一箭,箭上还带着一张纸,上头写了红色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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