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山林散发着长期堆积的腐烂枝叶的腥臭,几只湿漉漉的野鸟刚要落下枝头,又扑棱棱的飞向远处。
宋东席迸裂的虎口仍旧在流血,握枪的右手开始颤抖,随后全身都微颤起来。
双目中的冷厉转为了疑惑,开始他还是很自信的,即便他知道辛卓的刀法和拳法已入化境,但境界差距在,入微和化境差距也不是太大。
刚刚一刹那,辛卓的刀法和醇厚无比的心法,略微补齐了境界差距,但仍旧差上自己一线。
原本有能力击败他!
可是,偏偏坏在这个刀法上,它太过诡异,完全不似人间该有,没有走正常的运行路线,全然看不明白。
他随师傅修行,见过大巧不工的武当剑法、见过玄妙莫测的少林绝技,甚至见识过出身红花宗外门弟子的大流水绵绵之技,却从未听说还有这种见鬼的刀法。
自创的?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跳。
开创武功绝学,至少是宗师之境才可以勉强做到,毕竟那些玄妙、陌生的经脉开拓,轻则令人瘫痪终生,重则立即毙命,不是天赋卓绝的老妖怪,谁敢尝试?
深吸一口气,他毫无预兆的踏破脚下枯叶,闪烁间,身体侧翻,直奔辛卓刺去。
只是这次,不再长枪居高直刺,而是改为下盘横扫。
枪影彷如收割的利器,枪风卷起一条枯叶“长龙”,转瞬到了辛卓脚下,气势磅礴汹涌。
“跃枪横似马!”
却见,辛卓只是握着断刀,直直下劈。
“当!”
刺耳剧烈的碰撞,溅起方圆五米的枯叶与泥石。
辛卓终因下盘不稳,踉跄后退。
宋东席心中一动,正要横翻再刺,直取辛卓狗命。
谁料辛卓却一跃而起,闪击一般到了他身边,拍出一掌。
此掌无比诡异,闪闪烁烁,看不真切,无论形、意,都实在令人费解。
甚至看不出它是什么入境,大乘?入微?化境?
看不出名堂的掌法,根本没有入境强弱区分。
随后辛卓真气出体,掌影击破雨幕,划过一道玄妙的弧度,就像……
疯子或者酒鬼的在走路?
这已经无关境界了!
掌影在宋东席收缩的瞳孔中无限放大,他完全不知该怎么躲闪,也没有挥枪的机会,
前晚辛卓在山头那句“宋公子可以砍我狗头”,莫名在脑海回响,这何其可笑,这个狗贼阴自己?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辛卓,你敢杀我?我师门与家中……”
晚了!
掌影重重印在他的胸口。
“嘎巴!”
清脆的骨折过后,长枪脱手而出,他整个人如同一块破布,擦着地面湿漉漉的枯枝烂叶飞向远处。
沿途山林枯叶,仿佛犁耙犁过的一般,留下一道横沟。
“砰!”
重重撞击在一棵大树上,“噗”的一口鲜血吐出,脸色苍白如纸,大脑一阵轰鸣。
辛卓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一掌,果然好他娘的暴力?
迟疑着走向宋东席,只见他面色痴傻,好像重度脑震荡一样。
辛卓尝试着去翻动他的眼皮,看看死了没有,死了这个祭灵可就没了。
宋东席忽然眼珠子滚动了一下,艰难的张开嘴唇:“我输,非境、非功之故!”
“没错!”
辛卓点头,宋东席的枪法确实强悍,心法境界也很彪悍,如果慕容休遇到,可能会输的极惨,自己一旦大意,也可能会被伤到。
但就如同之前所有遇到自己的人一样,看不懂自己的武功。
其实辛卓又何尝明白,自己这身丧良心的功法是什么套路?
“可否告知……”
宋东席嘴角鲜血已经呈现黑褐色,显然内伤很重,但身为纯粹的武者的骄傲与执着,强撑着他问出:“你刚刚用的什么掌法?在下看不懂!”
“……”
来了!
辛卓很想瞎编一个名字,但出于对对方的尊重,还是坦然的说道:“它叫做狗击神经兮兮的霸者之掌!”
“满嘴污言秽语,你……欺人太甚!”宋东西怒火攻心,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这该死的不认同感,我真没骗你啊!
辛卓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抓起枪,拖着宋东席往回走。
……
“你们太虚了,肾不好?”
慕容休哈哈大笑,虽然他的剑法和境界很虚,他的肾也很虚,但欺负四名八品武者,还是不在话下的,此时已经击伤两人,迎战另外两人。
“慕容休,你沽名钓誉,猪狗不如。”
黑衣圆脸女子与另一人反口回击。
而当辛卓从远处走来,扔下昏死的宋东席,交战瞬间停止。
“投降接受俘虏,还是和你们家公子一样?”
“公子……”
“我们接受俘虏。”
四位宋家武者惊心与自家公子的落败,随即降的很光棍。
……
扶风府地处帝国最东南,西邻霸州,东临千里熊风山,山的另一边便是巫武横行、民风彪悍的部落式帝国东夷国的株阳大部。
虽是边陲州府,但交通发达,贯通南北要塞,不仅南商、北贾,便是东夷国售卖皮毛、骨器、玉石的行脚商也会在此逗留,加之常驻军户。
是以,府城面积极大、也非常繁华,人口逾六十万,东西南北七坊、二十一街,有繁华如沧澜江两岸的勾栏、花楼和馋死人的望江酒楼、小吃摊,边塞文人集会;
也有春富大街琳琅满目的各式成衣名店、酒当豪铺、如意赌坊;更有北城贫民地带,惊皇街的遍地乞儿和市井好狠斗勇的帮派和贼人鼠辈。
不过今日午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西城门,可谓雨伞点点、人山人海,因为那位受人尊敬的知府家千金大小姐被山贼掠去几日,终于被救回了!
“娇滴滴的苏大小姐,被掳去贼寨,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听闻那位辛卓贼大王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血盆大口,一头毛发犹如东夷狗奴,苏小姐怎么受得了?”
“别说了,我的心在滴血,恨不得手刃了那狗贼!”
“你打得过吗?听说各位牌翁和捕爷们都败了,不知辛狗贼是哪里来的杀星!”
“哈,就当我开个玩笑!”
人群中有的几位府学生员,不由窃窃私语。
另一边有人说道:“听闻慕容、元、宋、陈四家已经去了高手缉拿辛卓狗贼,如意坊的赔率还在往上翻。”
又有一人说道:“金钩赌坊也坐庄了,赔率比如意坊更大!”
“四家谁家的赔率最大?”一个好赌之人眼睛都红了。
“目前是宋家,如意坊一赔九、金钩赌坊一赔十三!”
“干了!我卖房子,赌上宋家一百两,博一博穷鬼也能变财主!”
……
外面人声、雨声声声入耳,马车中苏妙锦淑端而坐,修长白皙的双手捏在一起,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心情很复杂。
被辛卓放下山后,立即有人护送她回来,但她也听说了四大家追杀辛卓之事。
她很难说清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按道理来说,俘虏自己的小贼死便死了,可……
与那小贼相遇的每一刻,这几日一直在脑海中回荡,那几夜共枕、那一拥入怀、那离别之时对方的无奈之语,更是深入心灵。
她……忽然不希望辛卓死去!
说不清是为什么。
“小姐你不开心吗?事情都过去了。”出城相迎的贴身丫鬟冬灵悄声问道。
苏妙锦微微摇头。
冬灵轻笑着安慰道:“放心小姐,四大家已经去追杀那贼大王,一定会替小姐报仇的。”
苏妙锦脸色一紧。
冬灵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不悦,还以为不愿再提此事,吐了吐舌头:“对了小姐,郡王那边来信了!”
苏妙锦诧异的看向她:“谁?”
“南疆的郡王殿下,小姐……生父,书信在小姐房中,没人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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