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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飞速流逝,眨眼十年过去。
十年时间对于武道高手来说,不过眨眼间的事儿,随随便便一个神通顿悟、一次闭关都要数十年、上百年,但对于白马小镇来说,却是极其漫长的,
漫长到一群光腚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当年的一群青年早已成家的成家外出的外出,就是卖烧饼的老张,也已经到了中年,头发多了些白丝。
镇外的白马雕像更加破旧,镇子上的民居也被多次修缮的不复当年模样。
当年以俊俏闻名全镇的外来户陈家二八年华小媳妇,如今也成了年近三旬的妇人,不过她的风华仍在、容貌依旧,除了皮肤粗糙了一些,更加有韵味了。
而且,和镇子上的人早已混熟了,入乡随俗,泼辣的性子尽显,还做了几次媒人,教过孩子读书,堪称全能。
“你家当家的今日去了哪里?”
春兰布坊,一袭青衣、身段曼妙的白素素和几个妇人正在裁剪衣物,一位相熟的妇人忽然问道。
白素素闻言啐了一口:“谁知这个臭家伙去了哪里,可能去钓鱼了,也可能去看人下棋。”
慧芳嫂子在头发上擦了擦针,叹了口气说道:“素素妹子,你命苦啊,你说你这副容貌,这个学识,这個出身,怎就找了个吃白食、游手好闲的家伙……”
看着白素素变冷的脸色,连忙道:“大妹子,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心疼你,你看,就是我家孩他爹,本事不大,总会干些泥瓦匠活补贴家用的。
你家当家的年纪轻轻,什么也不做,你一个人又要洗衣、做饭又要照顾他,这和找个爹,有什么区别?”
一旁桂芬婶子也道:“伱家当家的也不知咋长的,按说也三十岁了,怎的看起来还像个毛头小伙,那脸蛋俊的跟女子一样,胡子也不长一根,我瞅着附近几个寡妇看他的眼神都不对。”
白素素眼神变的犀利起来:“哪几个寡妇?你说来听听,老娘撕了她们。”
桂芬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打了个哈哈:“那什么……”
慧芳好奇道:“对了,素素大妹子,你们为啥不要孩子?眼看年龄过去了,这要是不生个一儿半女,以后哪有依靠?”
说到这个话题,白素素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整个人都懵了,十年了,没有啊……
“马大王攻占了汜水国,节制十大节度,占地九万里,佣兵四十八万,自号南楚霸王,四方无一合之敌……”
“北方苦寒大国赵国贺兰丞相集赵、齐、江、白四国大军,入寒水关,坐镇白鹤岭,虎视天下,有争雄之心……”
“战国大都督领兵进攻百花国,有拿下三国的野望……”
“风国陛下亲征……”
远处街道上,又传来了里长那道粗嗓门,每日奏报天下大事,据说这是亭长大人的命令,意思是让大伙蹲在家里,也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知道距离太平还有多少年。
可惜,大家是听不懂的,这不都是大人物的事吗?
“只要那些兵大爷不打到咱们这就万岁保佑了。”慧芳嫂子撇撇嘴。
春兰布坊老板娘是个有见识的,笑道:“我听我表兄说,咱们大康国是中立国,谁赢了咱们大康国投降谁,兵痞子一定打不到咱们这。”
一众妇人松了口气,唏嘘感慨一番,然后话题又绕到了白素素身上:“大妹子,你家当家的……”
“不要说了,我家当家的是做大事的,你们根本不懂,还有,谁说我们生不出孩子,我这几年就生一堆给你们看看……”
白素素泼辣的劲儿上来了,跨起针线篮,大步离开。
弄的一群妇人面面相觑。
……
辛卓正在镇子中心的老槐树下看人下棋,所谓观棋不语,他只看从来不说,因为他从没有认真看。
他的容貌是不可能发生变化的,但为防引起他人的疑惑,还是做了些微妙的改变。
此刻看向天空,喃喃了一句:“十年了,你们终于有了起色……”
“姓陈的,跟我回家!”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即便凶狠泼辣但仍旧带着几分懦弱悦耳的声音。
一群下棋的大爷猛的抬头看向辛卓,幸灾乐祸的直笑。
辛卓也有些头皮发麻,这白素素是个真凡人,真就真在,她不可能有修行女子的感知、心境,她有血有肉有脾气,和一群本地妇人朝夕相处耳濡目染,早已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相夫持家的乡镇普通妇人,充其量漂亮一些。
她不仅有脾气,也会闹小性子,而且这十年来两人太熟了,脾气一旦上来了也不太会尊重他,偏偏他不可能对她施展任何武者该有的压迫,或者震退,她承受不起。
所以,这些年生活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啊,那个……”辛卓转身离去。
白素素却提着擀面杖追了上来:“姓陈的,你别走,我忍你好久了。”
“回家再说!”
辛卓步履从容,一步一丈,他知道白素素的脾气,坚持不了多久。
果然,到了家中,白素素的气全消了,扔了擀面杖独自发呆。
辛卓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白素素忽然起身,拿起洗脚盆,倒了温水,麻溜的替他脱了鞋子,轻轻的替他洗脚。
辛卓居高临下看着白素素修长的脖颈、越发曼妙的身姿和三十岁妇人独有的韵味,只是双手不再白皙细嫩,多了些老茧,轻咳一声:“白天就不用洗了。”
白素素闷声道:“我找李大夫把了脉,她说我没有问题,说看了你的面相,你应该也没有问题,可能是出在肾脏上了,洗脚可以活络肾脏。”
辛卓恍然,这就是你坚持七年天天给我洗脚的原因?另外,我的肾脏先天七煞癸水之势已成,强大的离谱啊。
洗完了脚,并且擦拭的干干净净。
白素素关上了门窗,不由分说的拉着辛卓,熟练的让人心疼:“今天是前十四天!”
然后,十年练就的手艺十分娴熟,而且今日格外卖力,上位者的气息尽显。
足足一个时辰。
白素素卧在辛卓怀中,早已泣不成声:“哪里不对吗?到底是哪里不对啊,为什么我没有孩子,我快三十岁了……”
辛卓蹙眉,默默看着窗外云海,他觉得有些荒唐。
这人间劫荒唐,自己这一遭尝试荒唐,白素素荒唐,自己更荒唐……
“好吧,没有孩子我们多试试……”白素素仰头看着他,早已没了当年的大小姐范儿,有的只是乡村妇人的期许,“当家的,你能做点事儿吗?别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
当年对辛卓的神秘敬畏,辛卓当年和贺兰城主的逆天谈话的场景,早已经被岁月磨没了,只剩下迷茫。
辛卓一肚子话显然不能对她说,摇头打趣道:“那不可能,我不干事,你得养我,这是你自找的,你倒贴的。”
“呜……”
白素素哭出了声。
辛卓立即安慰:“别慌,外面这十九国尽在掌握,我这些年教你的时政、领军、驭人,还记得吗?”
白素素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记得,学这些到底要干什么?”
辛卓认真道:“你跟我一生,是我辛某的一时荒唐所为,我许你一世富贵,今后是做百万里江山的凡间女帝还是做皇太后,由你选择。”
白素素呆呆的看着他一会,忽然哭声更大了:“当家的,你为何和镇子上的那些老光棍一样爱吹牛,不吹牛会死吗?”
辛卓:“……”
“呜呜呜……”
白素素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
……
此刻,在十九国百万里之地外,已经形成了一道凶狠的大阵,犹如困兽绝地,只针对一人。
爱喝酒的绝无心在正西。
光头金铙在正南。
孙之元在正北。
阿天、老邪等十位古皇游走天地间。
十年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弹指一瞬之事。
只是他们更加好奇辛卓的打算,他们有预感,辛卓在做某件事,这种事一定对他的修为大有裨益。
否则,他不会十年如一日,躲藏不出。
他们等得起。
中域各大古老势力的大佬们也等得起,而且越发好奇。
……
又是十五年时间转瞬即逝。
镇子外的白马雕像重新刷了漆,镇上街道大了一些,多了许多新面孔,这是外出当兵的汉子们解甲归田带着外面的妻子儿女归乡。
据说战争快要结束了。
原本十九国混战,九位最大势力、兵力最盛的君王,已经战亡七位,如今十九国百万里天地,是两个人在博弈——
流民起义出身的南楚霸王,占九国,数十万里江山,麾下控弦之士数百万,气吞百万里如虎。
赵国贺兰丞相,同样占九国之地,数十万里江山,麾下如狼似虎的兵士多不胜数,甚至有不少武仙人和术士。
两人一旦分出胜负,天下可就太平了。
不过,白马小镇的百姓们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只关心他们关心的事,比如,今日卖烧饼的老张出殡。
没错!那个卖烧饼的老张,打了一辈子光棍,年仅五十六岁,得了肺痨,无人照料,前几日一命呜呼,镇子上出钱出人给他办了丧事。
出殡队伍路过街心,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一处街边矮小的院子前,站着一道系着围裙的身影。
白素素今年已经四十四岁,镇子上不可能有人再称呼她为漂亮的小妻子了,尽管她风韵犹存、双眸依旧明亮、身材凸凹,因为没生过孩子,看起来像个三十许多的女子,但总归是风华不在,双手粗糙了,眼角也多了些鱼尾纹,甚至颧骨也有一些高了。
小妻子,早成了陈家婶婶。
等白事队伍过了,白素素默默回了房间,看着今日哪也没去,站在窗边发呆,头发多了些白丝,体格笔直,更显雍容魅力的当家的。
从身后默默抱住他,脸颊靠了上去,喃喃道:“当家的,百年之后,你先走吧。”
辛卓:“?”
他正在品味自己那无穷无尽的真气炼化人间的状态,冷不丁的有点回不过神。
白素素自顾自解释:“我们无儿无女,无人养老送终,你啊,不会为人,没什么朋友,洗衣做饭家务一个都不会,若是我先走了,谁照顾你啊,怕不得被人用草席卷卷随便埋了,还不如老张。
你若先走,我会把你的后事打点的干净利落,然后守着你的坟头,喝药自尽,去陪你……”
说着自己先感动了,哭的稀里哗啦。
这是一个普通女人一生最无私最真实的写照,父母舅父只怕早没了,
孩子?要了二十多年没要成,如今人老珠黄,怕是也难了。
她这辈子只有一个男人,这男人就是她的一切。
如今,就算辛卓把大道理说出花来,她一个字也不会信了,她甚至不相信辛卓有任何本事了,有本事二十多年什么事也不做,混吃等死吗?半截身埋黄土了都。
辛卓忽然有些迟疑,他发现自己给自己埋了个坑,他只是做个实验而已,结果却也放不下这个从落难千金大小姐、漂亮的姑娘,陪着自己吃苦耐劳最终变成黄脸婆的女子。
回头看着泪水连连的中年女子,伸出手摸着她已经有了皱纹和雀斑的脸蛋,轻叹一声:“快了,还有几年。”
白素素哭声震天:“夫君还有几年便要走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夫君,这才是大户人家该有的称呼,前提是当家的快死了。
辛卓:“?”
白素素紧紧箍着他不放:“不行,要走我们俩约定好一起闭眼,谁先走了也不成。”
辛卓轻叹道:“养个孩子吧。”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养子也是子,不知要承受自己多大的因果。
白素素仰起头,眼中露出了一丝希望与活下去的动力:“可以吗?”
“可以!”
……
三年后,外面的大战依旧如火如荼,胜负难料。
辛卓从外面抱回一个遭受兵灾,家人死尽,尚在襁褓中的男婴,取名陈不承,这名字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如果非要解释……
“陈”是他辛卓当年胡诌的姓。
“不承”就是不承他辛卓的一切因果。
没错,这孩子没有武道天赋,一丁点都没有。
已经年近五旬的白素素,把孩子当成了宝贝疙瘩,各种小心翼翼的照料,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的,这下老的小的一起照顾,还要赚钱养家,辛苦的无法言说。
但,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又是两年。
陈不承虚岁三岁了,早已是四处乱跑,摇摇晃晃的年纪,说话也很清楚了。
黄昏。
白素素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陈不承回家,便看见了坐在院门前看着天空发呆的辛卓。
“阿爹……”
陈不承小跑着扑到辛卓怀中,口水流了辛卓一袖子。
这声“爹”叫的辛卓心情格外复杂,拍拍陈不承的脑袋:“乖!”
“今日是怎么了?”白素素小心翼翼问道。
这位当家的爱发呆,却从不会坐在院门前发呆。
“日子要到了,各位直播间大哥已经等急了,再不结束,我怕那些至尊会跳起来骂娘。”
辛卓随口说了句白素素听不懂,却听习惯了的话。
白素素白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发现辛卓挑了挑眉毛,看向一个方向,挥手将她和孩子送入房间,力气出离的恐怖。
“已有确切消息,姐姐被贺兰陵山、八荒阁、契元宗、青山古宗、风家五家囚禁在五鬼山!”
“她为何要屠灭风家满门?当年的仇恨还是不愿放下?”
“叔父这话……姐姐能放下吗?”
“这几家可都是与三帝岛关系莫逆,我澹台氏根本说不上话,没有牵连澹台氏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姐姐用的是古佛身!”
随着两道说话声,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步入镇子。
澹台怜玉和澹台湖鉴。
以二人的修为,惊鸿一瞥,便发现了莫名苍老了一些的辛卓,然后神色微妙,故作不知,走向一家老面馆,眨眼在面馆中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数百里外。
澹台湖鉴神色巨变,脸上全是汗珠:“此地不宜久留,熏儿的事,以后再说,我先回去了。”
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那澹台怜玉也是脸色惨白,她太明白在这里看见那位意味着什么,这些年整个中域讳莫如深,全是在观望这百万里天地之事。
大能、老祖多不胜数。
十三位古皇老祖杀气腾腾。
此事关乎太一、异族、十几位古皇和那位,可谓天下一等凶险之地也!
何人,敢在这里停留?
沉默片刻,她的双眸明亮如水,直奔正西而去。
……
白马小镇。
小院前,辛卓盘坐未动,脸色也恢复了平静,只是伸出两指,按在地面,喃喃了一句:“来康国白马小镇见我!”
随即起身走进小院。
……
百万里天地间,忽然风起云涌。
厮杀无尽的南楚霸王和赵国贺兰丞相大军,忽然并肩向着一个地方狂奔。
天空上,五光十色的真气霞光,斗射万里天穹,隐隐有武者飞临。
一切目光,齐聚白马小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