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个是梅方,我之前没跟你说过,他是除了夏缘之外和我关系最好的朋友,今天也是他陪着我一起来看望你。你要好好保护他,不要让附近的妖怪欺负他。”
“……”
林有兮推了梅方一记肩膀,“我都介绍完了,傻愣着干什么,跟我妈妈打招呼呀!”
“阿、阿姨好!我叫梅方……我……是林有兮的好朋友。”
梅方注视着墓碑上林有兮妈妈的照片,她笑得太灿烂了,梅方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林有兮忽然闭上了眼睛,“自认为”小声地说着梅方能听得清的话。
“妈妈,我和你说哦。我今天和梅方吵架了……是我耍脾气在先,但是梅方却向我道歉安慰我。我心里现在很愧疚,所以希望您帮我转告一下梅方,我想跟他说对不起,希望他能原谅我。”
林有兮说完后便睁开了眼睛询问梅方,“你听到我妈妈和你说话了吗?”
梅方点点头,“她跟我说,虽然她女儿林有兮是很调皮很暴力的坏女孩,但还是希望我能够多多包涵,好好照顾她……”
林有兮红着脸给梅方来了一拳,“我妈妈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你再给我好好听一遍!”
梅方和林有兮嬉闹着完成了有兮妈妈的祭拜。
当梅方忙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林有兮却在妈妈隔壁的墓碑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
林有兮注视着一旁的墓碑。
“隔壁的奶奶,好像已经好久没有人祭拜了……我今年都没见到这里的墓碑上换过新的黄纸与供品。”
“可能是家里人太忙,没时间过来……又或者说已经搬家了。”
“这个奶奶好可怜。”
林有兮说着便在妈妈的供品台上拿了一个小的苹果,恭恭敬敬地放在隔壁墓碑的香炉前。
“你不怕妈妈生气吗?”
“妈妈和这个奶奶是邻居,她们俩平时应该常常说话,只是分一个苹果应该没什么关系。”
林有兮指着相片说,“你看我妈妈笑得这么开心,她一定不是小气的人。”
“是呀。”
梅方认同了林有兮的说法,正打算离开时,林有兮拉着梅方的胳膊。
“就着急走吗?我好不容易来见一下妈妈,多在这边待一会。”
梅方抬头看了看,现在的天气阴沉沉的,他其实有些担心会下雨。
“好……就依你。”
林有兮和梅方坐在妈妈墓碑对面的小石台阶上,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琐碎话题。
但也是讲给妈妈听的。
末了,林有兮忽然问梅方,“梅方,你怕不怕死?”
“嗯……怕,当然怕呀。”
梅方认真点了点头,“那可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猝死。”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那可不。”
林有兮把梅方的真心话当做了调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觉得,人死了之后,还有子孙后代或者亲戚朋友来祭拜,这个时候还不是完全算死掉,就比如妈妈这样,她还活在我和爸爸心里。”
“嗯……是这样。”
“但是,如果我和我爸爸也死了的话,我们或许还有别人会记得,妈妈就没有人记得了。”
林有兮的声音听起来很伤心。
“等到那时候,妈妈就会像隔壁的那个奶奶一样,再也没有人来祭拜,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人的死亡一共有三次,这是很常见的说法。
但林有兮小小年纪能明白这个道理,确实是很了不起的。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我不想这样。”
林有兮似乎坚定了什么决心,“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一定会带着我的孩子来见妈妈。我要告诉我的孩子,这个是他的外婆,是妈妈的妈妈。如果我以后离开了,他不能光记得祭拜我,还要记得祭拜我妈妈。”
听着林有兮的坚定话语,梅方有些莫名的感慨。
在天朝文化里,我们对先祖有着近乎神祇般的尊崇,祭祖习俗在这片土地盛行,讲究的是薪火相传,香火永盛。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传承之物已经慢慢被人所淡忘,留在家乡的老一辈沿袭着过去的传统,大多数新生代则在大城市的出租屋里挣扎。
随着那些老一辈也逐渐逝去,有一些习俗习惯,似乎已经无法避免消亡的命运了。
当然这并不是好与坏的问题,是一个虚无主义概念。列祖列宗在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们真的在乎被人记不记得吗?
等梅方回过神来,接着林有兮的话茬:“不过,现在就想那么远的事情,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一点都不会。”
林有兮静静地注视着对面妈妈的墓碑,喃喃地开着口。
看着她那惆怅的模样,梅方不由得轻轻发问:
“林有兮,你说……你什么时候最想妈妈?”
林有兮抱着膝盖蹲坐在石阶上,望着地面的碧草青苔。
她陷入了思索。
“平时不怎么想,毕竟你和夏缘总是陪在我身边。”
“夏缘愿意和我做朋友,和我分享她的玩具,送我各种小礼物,还总是扮演我的妈妈照顾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林有兮谈起夏缘时,总是那么崇拜她,喜欢她。
“这样呀……那我呢?”
梅方笑眯眯的,一副期待的表情。
“你的话——”
林有兮想了想,而后认真说道,“你也很好,毕竟你会和我一起打游戏。”
“这么多年,你就记住这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
梅方一副良心被狗吃了的委屈表情。
不过与此同时,林有兮说着说着,忽然变得沉默。
良久之后,她抬头望向天空。
纸钱晚风送,斜阳隐没于青松。
天空被乌云笼罩的同时,林有兮也开了口。
“不过,除开这些时候……”
林有兮的脸颊上,一滴泪水轻轻滑落。
“我一直想妈妈。”
“每天都想。”
梅方默默地看着林有兮哭诉自己的心情。
“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有妈妈,就只有我没有妈妈。”
“我想在妈妈面前撒娇……”
“像夏缘对俞老师那样……”
“像小雅对梅阿姨那样……”
“但是,就只有我没有妈妈……”
林有兮抱着膝盖,委屈地哭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被小哭包夏缘迷惑了感官,明明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年,梅方这才注意到——
原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林有兮这样不停哭鼻子。
他挪着身子靠了上去,像对待夏缘那样摸摸林有兮的头安慰她。
林有兮没有对梅方的举动作出明显的反应,只是一个劲在那里哭。
但梅方稍稍能感觉到,她贴着自己的胳膊靠地更近了些。
有很多时候,当朋友遇到伤心的事情时,并不需要说些什么大道理来安慰她。
你不用告诉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也不用告诉她,“错的都是别人,你没有错。”
这都是不痛不痒的关心,伤心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个。
你愿意陪在她的身边。
你现在就陪在她的身边。
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
能做到这一点,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就在这时,乌云密布的天空响过一道闷雷,而后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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