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别担心!”林铮轻轻拍拍旁边一名部将的肩头:“三弟曾经捎过信来,说你家娘子他已经安排进了香水坊,你家儿子,他也安排进了海宁学府。”
林殊缓缓点头:“有三公子在,我不担心他们……只是我爹我娘没能看到这一天。”
“是啊,我爹也没看到这一天……”
一时之间,归来的喜悦中夹杂了一些特殊的东西。
一别十年,他们的家有的已经不是家,多少离愁多少别恨。
但值得庆幸的是,自从三公子横空出世之后,他们这批远征的战士,家中人全都得到了最好的安置。
海宁城近了,更近了……
码头清晰在望,码头之上,那群人落入他们的眼帘……
林铮一声大呼:“娘!”
通地一声,跪在甲板之上……
船靠岸,还没有停稳,林铮飞身而起,下了船,再次跪在母亲面前……
母亲紧紧地抱住他,泪水奔流……
船上的三十六部将也都与家人相见,一时之间,码头上全是拥抱在一起的人……
哭声、笑声连成一片。
多少战乱多少离愁全都融入这一抱之中。
海宁楼,几个远方的游子看着这幅场景,也都陷入了沉思……
“三年了,我也该回家了……”一人叹道。
旁边之人轻轻擦擦眼睛:“船行万里,客居江湖,又有多少人能有这般幸运?十年之后返乡,还能看到自己的亲人?”
此人离家之后,亲人全数被豪绅害死。
“是啊,天下四十州,也只有曲州海宁的游子们能够这般幸运,因为这片天地,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好……”
一时无限唏嘘……
林铮慢慢抬头:“娘,一别十年,幸好娘的气色依然如故。”
“大郎,娘也曾离黄泉一步之遥,是你三弟高中状元郎,娘也得了文道反馈。”母亲轻轻擦掉泪水:“走,回家,祭拜列祖列宗。”
林铮站起身,面向他身后的三十六部将:“各位兄弟们,各自返家,三哥,七哥……你们跟我回府!”
他所列举的七人,都是家中没有任何人的。
林苏道:“三哥,七哥,从此以后,林家就是你们的家!”
一句话,温暖了七人的心,一行人回到林家,街道两侧,全城之人挟道欢迎……
林家祠堂,林家三兄弟同时给祖宗上了香,完成了十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祭拜。
三人都是心头热血沸腾。
南院早已收拾好,所有用度物品,全都与东院西院一般无二。
另外还配备了十个丫头。
饭后,三杯清茶捧上故居亭,这故居亭三个字,是林佳良题下的,他目前离文心极境也只有一步之遥,题的这三个字,毫光十丈,方圆十米之内,蚊蚁不侵,酷热不侵,严寒不侵。
唯有清风徐来。
“三弟,为兄接到你的鸿雁传书,着实不敢相信,鸿影……那边真的答应了?”
这个话题一出,林佳良都睁大了眼睛,他只是接到三弟的鸿雁传书,说大哥要回来了,他就星夜赶了回来,回来之后,才知道大哥要结亲了,他有心想问问三弟,这是怎么回事,但三弟讳莫如深,微笑着告诉他,等大哥回来后再说这事。
林苏微微一笑……
这件事情,远比你们想象中更加曲折离奇……
他一番话,将南阳古国的那段故事和盘托出……
两兄弟全都目瞪口呆……
他青莲论道之后,居然还办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镇北王府面临皇朝压迫,已是濒临灭府,不,还不是濒临,直接就是已经下了圣旨……
而先皇出山,重临皇位……
皇朝已然更迭!
这一切都与三弟有关!
甚至可以说是,三弟亲手策划了这场南阳古国的皇朝大变!
参加一次青莲论道,夺了青莲第一宗师之名,将大苍送入前所未有的荣耀之境,接下来,给南阳古国换了个皇帝!
这是他们三弟吗?
林铮都不敢相信……
林佳良强行压制内心的激动,轻轻叹口气:“大哥,虽然有些事情很难相信,但也许我们也不得不信,三弟啊,我总是有一个感觉,他如圣附体!”
林苏笑了:“二哥,你又来这手啊?”
林佳良道:“好了这话儿你不爱听我就不说……问问你另一件事情,张文远满门尽灭,到底是否你所为?”
林铮差点跳起,张文远满门尽灭?
他是边城将军,他可是知道兵部尚书张文远的能量的,可以说,只要当今陛下在位,张文远谁都动不了分毫。
而如今,二弟却说,张文远满门尽灭!
是不是真的?
林苏缓缓点头:“京城那边,我不会承认!但两位兄长面前,我何需隐瞒?张家满门男丁尽灭,就是我做的!我只灭他男丁,未动他家妇孺,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两兄弟眼睛同时大亮。
“所以,接下来的清明节,我们三兄弟,可以向爹爹去上柱香!”
林铮点点头:“爹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三弟这番话,也算是解了为兄这些时候的困惑,为兄往日请假俱是不批,而这次请假,兵部那边传来的回音却是:边关统帅自决,原来是张文远已经死了,兵部也不想继续跟林家为敌。”
“兵部会不会继续与林家为敌,眼前下结论为时尚早!”林苏道:“目前兵部尚书位尚是空缺。”
两兄弟再度平添忧愁。
朝堂依旧还是那个朝堂。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依然会是他们那条战线上的人。
林家的处境,也只是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远远谈不上高枕无忧……
林苏也问了大哥的情况。
大哥得到林苏的三计兵法之后,苦苦参详,终于能够掌握,有此三计在手,他已成血雨关真正的战神,每战必胜,魔军损失惨重之余,这几个月已经不太敢轻启战端了,今年以来,血雨关是最平静的时期。
大战少了,林铮的武道修为突飞勐进,已经打通了九玄关,正式破入了武极境。
他也得知林苏目前已经突破到了窥人中期,再次让他震惊……
十天后,清明节!
南山山顶,林定南的墓前,林家三兄弟并肩祭拜。
长风起,青烟鸟鸟……
一篇长长的祭父文是林佳良作的,林铮念的……
很久都没有哭过的林母,哭了……
很久没有醉过的林家三兄弟,也都醉了……
次日,又一条大船靠上了海宁的码头,上面下来的人是一群衣着华贵的人。
他们一下船,就打听海宁林家所在的位置。
码头上的人问:“各位客官,来自何处?”
来人回答:“南阳古国!”
码头上的人笑了:“这么远也来谈生意么?”
“谈生意?”来人显然吃了一惊:“林家有什么生意可以谈?”
“客官这就明知故问了!”码头上的人全都笑了。
来人一头雾水:“各位各位,老朽真不是明知故问,老朽等人来林家,只是走一走……亲戚,不怕各位得知,我们是南阳古国镇北王府的,跟林家有婚约,乃是林三公子亲赴南阳定下的。”
这话一出,整个码头上的人全都惊呆……
“老人家,小可带你们去!”一个年轻人叫道。
旁边一个老人叫道:“如此贵宾,你个毛头小子带路成什么话?老朽来带路!”
一番争抢之下,七八个老头给他们带路,其中居然还有两个身着文士衣的。
镇北王府的领头人、鸿影的三叔姚千录跟身边的师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振奋。
这个世界上婚事繁琐,但也有好处,好处就是:经过五六轮的三媒六聘,对方的情况能真正了然如胸,比如说今日,镇北王府派出一支队伍到林家,可不仅仅是跟林家亲戚见个面,走一走流程那么简单。
他们还想借这实地拜访的机会,好好看看林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底,郡主下嫁,不能所托非人。
林家跟姚家隔了两个国度,彼此并不知根知底,更需要详细了解。
刚刚下船,他们还没看到林家的大门,就有了一个极好的感观,是什么呢?本地人对林家的那份认同,他们说是林家的亲戚,人人争着给他们引路,而且神态无尽谦和,风声一传开,街道两侧的商户也全都对他们这行人表示善意。
姚千录脸带微笑,眼神却是闪烁不定的,他虽然没有在镇北王府任实职,但他却是兄长镇北王的左膀右臂,多年来处理王府大事,让他拥有一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慧眼,如今他要用他这双慧眼透过海宁的热情,来判断这种热情后面,有几分真实。
他慧眼所及,引路人是真诚的,路两侧百姓的善意是真诚的,如果不是林家早有准备,精心排练过的话,林家,在当地,是真的很得人心啊。
这是姚千录的判断。
后面的声音声声入耳:
有人问:“老张,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啊?”
“林家的亲家。”
“啊?林家的亲家?那是整个海宁城的贵客啊……”
“谁说不是呢?你没见大伙儿全都象过年一样?”
“啊,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有人大叫。
有甚变故么?姚千录脸色微微一变,慢慢回头……
旁边一家小店里,跑出来几个人,每人手上都托着一只碗,碗里是凉汤,一个老头跑到姚千录面前,手中碗举起:“此刻烈日高照,甚是炎热,小老儿自己酿造的酸梅汤,专程送给贵客解渴消暑……”
姚千录呆住了。
十多个同行人也全都呆住了。
身为王府中人,行走街道之上,他们见惯了尊敬与恐惧的眼神,但真没见过这种情况,喝还是不喝,成了一个问题。
师爷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一步踏出,接过老人手中的酸梅汤:“多谢老人家,我家三爷偶感风寒,喝不得凉水,老人家盛情,老朽代领!”
一口喝尽!
他带着“如果有毒毒死我”的豪情帮姚千录挡了一波,但接下的事情有些失控了。
几个卖水果的摊主精心挑选最好的水果送来了。
幸好前面带路的那个老人站了出来:“各位乡亲,老朽知道各位都真心念林家的好,但今日,贵客有正事在身,需要尽快到林家,大家好意心领,心领……”
大伙儿这才让路。
那个老人转向姚千录,微微一笑:“贵客见谅,大家感念林家恩德,平日里也没什么能帮林家的,今日站出来表达一番心意,倒是惊扰贵客了……”
姚千录微笑点头,继续前行。
他不是一点点表象就作出结论的愣头青,他是见惯大风大浪的王府策划人,不管外界风吹草动,不管你舞台上表演演出花儿来,他先静静地看……
到了林家了,古老的宅子折射出昔日的侯府荣光,同行人全都暗暗点头。
这就是林家的底蕴了,算是不错的了。
但姚千录和师爷目光却被门上的一副对联吸引……
“一门双进士,大苍状元坊”
对联气魄无双,字迹文气饱满,毫光百里,文心极致大儒所书!
而且这对联写了至少有大半年了,并非是为了在他们面前演戏而临时写下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林苏当日在镇北王府露出的那一角峥嵘,全是事实!
辉煌的府第不算什么。
满城百姓的民心可以是造假。
但这样的一幅对联,以及对联后面折射的文道底蕴,却让姚千录真正安心。
那个老文人上门通报,大门一开,整个林家全都热闹了……
夫人勐地站起:“小雪,赶紧通知几位公子……小桃,将我的盛装拿来……”
半刻钟后,夫人带着林铮、林佳良、林苏来到大门边,迎接远道而来的镇北王府一班人。
“各位贵宾远道而来,老身事先未得消息,竟然未到码头迎接,真是失礼,还望贵宾莫怪!”夫人深深鞠躬。
姚千录还了一礼:“夫人言重,镇北王府将与贵府结亲,即是姻家,并非外人,何需拘于这些俗礼?”
一句话将夫人心中的疑虑消得干干净净,实话实说,她这段时间心中是有疑虑的,虽然说林苏告诉过她,镇北王府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如今,镇北王府的人真的来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这件事情,她心跳加速了。
赶紧安排,入桂堂!
一行人穿花园,过回廊,姚千录悄无声息地关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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