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夫人的修为高深,炼神修为放眼整座大赵,亦称不俗,她师承圣上第一山主之妻,拥有感业寺炼神传承,元神之强悍,可离体遨游太虚三千里,视若悬空烈阳为无物。
这般修为的她,如今却是感知不到安乐的修为境界,这是非常不可思议之事。
细细打量下,发现那柄被少年别在腰间的破竹剑,释放出若有若无,游走于少年周身的剑意,挡下了她元神的窥探。
“这竹剑……何处来?”
花夫人深吸一口气,黛眉微蹙,合上了手中的大儒书籍,面色郑重了几分。
竹剑看似破烂与普通,可内部蕴含着无坚不摧,宛若一座横压天地般山岳的剑气。
破竹剑……
花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赵那位存在。
百年前,拎起一柄破烂竹剑,便敢与天下第一高手元蒙皇帝对杀的大赵老皇叔!
可这样强者的佩剑,如何会被安乐所佩于腰间?
“长者所赠,小生所作水墨竹石图,深得长者心欢与喜爱,故赠这柄竹剑,意寓希望小生品性能如君子之竹,傲挺人间,不为磨难而折腰。”
安乐手掌搭在了竹剑上,笑道。
花夫人看了安乐一眼,长者所赠,这位长者是那位老皇叔吗?
不过,花夫人未曾多问,论及辈分和修为,那位老皇叔比她可要高多了。
将书籍放于榻上,花夫人起身,晶莹白皙的脚掌套上绣花鞋,看向安乐:“安公子,可否让我掌剑一观?”
安乐闻言,并未拒绝,也不担心花夫人会抢夺竹剑。
花夫人能因一幅画便赠他《剑瀑图》,自然不会毫无由头的便抢夺竹剑。
安乐摘下腰间竹剑,一手托剑身,一手托剑柄,递给了花夫人。
花夫人起身,郑重接过。
强大的元神无声无息的涌现,水榭正厅之内骤然有飓风穿堂,吹起花夫人衣袂与青丝飞扬。
花夫人细细打量着这柄破竹剑,许久,才是叹一口气。
未曾多言,将竹剑归还于安乐:“长者赠你此剑,乃是你的机缘,便好好以心神蕴养此剑,此剑虽为竹剑,但却如君子脊梁,乃天下一等一的坚韧,无人可折,无人可摧。”
“君子心中傲骨不折,脊梁不断,剑便不折亦不会断。”
“希望你能早日配的上这柄剑。”
花夫人眼中浮现出了赞赏之色。
安乐握着竹剑,他如今尚未有大修为可观剑之本质,可既然连花夫人都如此赞叹,想来此剑定然不俗。
“花夫人,小生此来是想与夫人告假,赠剑前辈会带小生三日后去一地,恐无法来林府为公子们作画了。”
安乐抱拳道。
花夫人闻言,睫毛轻颤,微眯起眼:“三日后么?我知道了,这假自然准你。”
三日后,不正是第六山开山之时?
看来,那位前辈是有意想要培养安乐,竟是打算亲自带安乐前往第六山,试一试能否被第六山主所看中,成为守山人。
这算是安乐的机缘,花夫人自然不会阻止。
安乐未曾想这假请的如此轻松,林府的人,果然皆为良善之辈。
“谢花夫人体谅。”
安乐由衷道谢。
花夫人红唇轻挑:“倒也无需谢我,本来三日后公子们也无暇让你作画,所以,这假,顺其自然。”
“昨夜圣山第六山,发布剑气开山令,将于三日后开山门招守山人,你应当也知圣山之玄奇与超然,中土修行者皆以入圣山为荣,哪怕入圣山为守山人,亦是不错的选择,让人趋之若鹜。”
“那位前辈,定然也是想让你去尝试一番。”
花夫人轻笑道。
安乐恍然,原来如此:“故而三日后,公子们也要去尝试?”
花夫人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安乐明白,抱拳便欲告辞,不过花夫人却是喊住了他。
“安公子,今日便先不去给公子们作画,且在这天波水榭,画一画你那墨竹可好?”
花夫人轻声道,她对于安乐那能够引起老皇叔欣赏乃至赠竹剑的墨竹越发的好奇。
安乐闻言,不由一怔,但离开的身形却是止住,抱拳道:“那自然是可以,不过需劳烦袭香姑娘去演武堂与公子们,还有追风与轻音姑娘说一声。”
花夫人看向了袭香,袭香闻言,朝着安乐与花夫人微微欠身,撑起油纸伞,娉婷身影便漫入了朦胧春雨之中。
花夫人命下人准备好作画的桌子,以及笔墨纸砚。
水榭之外,春雨空蒙,吹来凉爽春风。
花夫人与安乐饮茶交谈,询问炼神情况,安乐对《剑瀑图》有任何不解之处,提出来后,花夫人都能给出准确的回答。
再加上安乐【天生剑客】道果的增幅,很快就能领悟,一时间收获颇丰。
安乐想了想,今日或许见不着公子们,便直接选择从花夫人身上汲取岁月气。
心神一动,光幕之上【岁月气】一栏开始跳动。
顿时,花夫人身上有一缕岁月气,摇摇摆摆,最后脱离而出,萦绕在安乐指尖。
可惜,是一缕灰色岁月气。
安乐倒也不气馁,流金岁月气本就没有那么容易获取,继续艰难汲取,连续两次,薅得二缕岁月气。
安乐蓦地一喜,却是发现这二缕岁月气中,有一缕竟然是流金岁月气。
从花夫人身上,薅了三缕岁月气,能得一缕流金岁月气,这运气已然算是极佳,果然修为越强,得流金岁月气的概率越高。
尽管安乐的炼神境界踏足到了胎息,心神壮大许多,可在花夫人身上连续汲取三缕岁月气后,仍无以为继,无法再继续汲取。
安乐已然很满意,没有心急立刻观看这一缕从花夫人身上薅取到了流金岁月气。
因为,天波水榭中,一切备好,生宣铺桌,烟墨留香,便等安乐执笔。
水榭外,有三两油纸伞,如烟雨中盛开的花朵,款款移动。
林追风和林轻音得知安乐要在水榭作画,便与袭香一同而来。
众人入了水榭,静默无声。
却见安乐腰间别竹剑,挽起素白宽袖,执笔狼毫,饱饮焦墨,已然在生宣上泼墨。
花夫人端坐榻上,亦是伸出如白玉般颀长脖颈,观看水墨在生宣上晕染。
眉眼之间,带丝丝好奇。
……
……
春江新雨到窗西,云暗山光远树迷。
临安雨霁自朦胧。
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至文院的白玉石牌楼下,便不再前行。
戴着斗笠披蓑衣的魁梧车夫,取了油纸伞,递给了掀起帘布的青年。
青年撑伞下车,一席华服尽显尊贵。
“我去见二夫子,很快便会归来,你于石牌坊下候我。”
洛轻尘撑着伞道,春雨连珠在伞沿如帘垂落。
“喏。”车夫尊敬的颔首。
洛轻尘便撑着伞,负手于春雨中漫步,一路踩着青石长阶,往隐没在烟雨春色中的文院诸多楼阁行去。
昨夜第六山突发开山令,地六山主将收第二位守山人,整个临安府都震动了。
而他洛轻尘自是知晓。
洛轻尘很清楚,自从与李幼安一战,一招溃败,道心蒙尘,他便失去了登圣山对话圣师的资格与勇气。
但是,中土修行者,皆以入圣山而自傲,他洛轻尘也难以免俗,第六山主开山招守山人,他亦是有几分心动。
这同样是他的机会,若能得入圣山,他如今越发被轻薄的身份与地位,或将如枯木逢春。
登阶八百,顺山路而行,春雨在泥泞地面溅起细密层叠的水花,行至一处白墙黑瓦飞檐的江南建筑前,洛轻尘收伞推门而入。
屋内大堂,人头攒动,互相讨论交谈的气氛热烈。
倒是与屋外料峭春雨带来的春寒,形成独特反差。
碳炉烧着热水,有书童候着,待得水沸,便会给文院楼阁内的修行者们泡茶添水。
主案上,两位儒衫老人端坐,品着热茶,正对着一幅画卷,谈笑风生,赞叹不已。
洛轻尘入内,见得堂上二位老人,不由一怔。
他不曾想,今日讲堂内,竟然来二位夫子。
二夫子与三夫子齐聚,实属少见。
没有多言,于屋内缓缓而行,打算找寻空位而坐。
周围文院先生们的热烈交流,传入他的耳畔。
“此画为水墨竹石图,以水墨画竹,浅墨焦墨交替成像,细竿显竹体,尽显竹之君子的傲挺品质,当真奇哉!”
“三夫子持画而来,让我等赏画,欲让我等习水墨画竹之法,我观画惊为天人,从未曾见过水墨画竹,此画当开一流派。”
“不仅仅是画,画上诗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与竹之品质相得益彰,当真不凡啊!”
……
文院先生们赞叹交流,他们显然都已经观过画了。
“借过。”
洛轻尘对着身前的先生们道。
几位先生赶忙让出位置,让洛轻尘通过,顺便作揖一礼。
洛轻尘回一礼,聆听众人商谈画作,心头也不禁升起一抹好奇。
而洛轻尘通过后,文院先生们又继续交谈:
“虽然画中蕴含的意蕴颇弱,更像画师随笔,可竹叶中所藏剑意,却无比融洽,这画、诗、字、意四者交融,堪称一绝!”
“真是好奇,此绝画到底为谁所画?难不成是三夫子亲笔?”
“三夫子画竹以工笔著称,写意画竹不符合三夫子习惯,且君不见,那画上亦有落款,画者名曰安乐……”
“其画得入三夫子之手,定然是一位与三夫子相交甚密的前辈。”
“就不知这安乐先生是哪位画竹大家?”
……
屋外春雨如珠落玉盘,盖不得屋内热切的讨论声。
洛轻尘徐行步履却忽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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