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的众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秦王如此悲愤,又不好直接去问,于是都看向蒙恬。
蒙恬也是一脸怨怒的解释道:“那燕丹趁王上不在咸阳,挑唆昌文君叛逃,在裹挟南苏王妃母子时,王妃不幸遇害。”
“啊!?”群臣全都大惊失色。
王翦道:“我这才出来几天,怎么咸阳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那昌文君该当车裂,给南苏王妃雪恨!”蒙毅愤然道。
徐万道:“这嘉峪关已经太平,要不了这么多的兵,不如咱们一起杀回去,直接解决了楚、燕两国。”
嬴政没有言语,显然还沉浸在悲痛之中。
西羌王本就沉稳,地位也高,他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劝慰嬴政道:“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眼下最主要的,是速回咸阳,这里有我在,你们就赶紧往回赶。”
嬴政的心绪终于平复了一些,他长舒一口气,开始作出部署:“徐万,寡人给你留下五万精兵,你与西羌王一同去接手玉门关和阳关,并且帮助陈离重修敦煌城。”
“蒙恬,你先行一步,到狄道通知羌瘣和索林,准备起兵攻打赵国。”
“李信,郢城那边你比较熟络,你带些人手去打听昌文君的下落,想必他逃离咸阳后,极有可能去郢城找他哥哥昌平君。”
“其余人,与我速回咸阳!”
众家臣各自领命,一同应声。
嬴政看向西羌王道:“叔父,这里就托付给你了,等乌禅将百姓整顿好,你就派些人将她们护送到狄道,我会安排人带着她们去往北地郡。”
“你放心,乌禅那边我定会安排妥当。”西羌王道,“只是你不跟她打声招呼吗?”
“时间紧迫,你帮我跟她说一声。”
一切安排妥当,嬴政带着虎贲军急速回往咸阳,其余的家臣也都分头行事。
虎贲军的行军速度可不是普通将士能够比拟的。
想当初的“我军”刚刚组建的时候,嬴政就带他们来了西域,那时他们有半数的时间,是在跟自己的战马比脚力,一边训练,一边赶路。
如今这支虎贲军,虽说换了一些新人,但战力尤胜当年。
才一天的功夫,后面王翦所带的部分队伍就已经被甩开了好远。
不一日,嬴政赶到了黄河岸边。
前面的蒙恬日夜兼程,已经抵达了狄道,他告诉沈俊秦王已经归来,沈俊早已带着商船在北岸等候。
刚登上船,嬴政就对沈俊说道:“如今金城已经建造完毕,凉州和敦煌那边又有陈离盯着,下一步你的任务,是迎接精绝国全族。等乌禅女王到了,先将她们安置在金城,然后从这里去往北地郡。”
沈俊眉头一动,躬身问道:“王上,不知那精绝部族的饮食习惯怎样,需要注意些什么,眼下民宅并不够用,可否住进军帐之中?”
“他们没什么忌口的,暂时住在军帐也可以。”嬴政道,“我会让义渠公来帮你进行接待,带他们去了北地郡之后,你就在那里做郡守,帮他们建几座新城,规模不用太大。”
看来秦王是看中了自己这改造城池的能力,而对于这种调动,他当然能够接受,于是欣然领命。
“对了,还有几件事。”嬴政补充道,“眼下杨端和正在北地郡做总兵,你多带去些军粮,并且告诉他,寡人可能近期会攻打赵国,让他把战刀磨好,战马喂饱,随时等着寡人的旨意。”
随后,嬴政给杨端和写了封信,交给了沈俊。
船队靠岸,嬴政没作停歇,直接赶往狄道。
这一个冬天过去,索林和羌瘣已经各自训练了一支新军,都是依照虎贲军的水准进行日常的训练,并且其强度还隐隐地超过了虎贲军。
索林的队伍达三万之多,大多是原来他手下的义渠勇士,他们本就骁勇善战,来到陇西之后,也没有懈怠操练,只是名义上是义渠公余图的私兵。
羌瘣的两万人队伍,是西羌王派过来的纯纯的西羌军,经过多日的调教,其战力也都突飞猛进。
两支队伍都是从义渠和西羌族内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本就十分悍勇,平日里也经常互相演练阵法,加上特殊的训练方式和诸如飞弩那样强大的武器,此时已经接近了虎贲军的水平。
五万大军严阵以待,迎候秦王凯旋。
姬发则与余图一起,坐在阵前的马车上,等候嬴政的归来。
姬发在狄道呆了一冬,已经将长城的路线和方位彻底确定好,并且还找到了几处火眼的位置,从咸阳过来的一些鬼手,已经开始初步的打洞工作了。
“二老辛苦,在府中等着我便是,怎么还出来了?”嬴政拱手见了个礼。
姬发笑道:“天气暖了,出来活动活动,怎么不见王翦的队伍?”
“我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咸阳那边出了点事。”
随即,嬴政将李斯的来信内容说了一遍。
姬发、余图都是一惊,后面的羌瘣和索林更是眉头紧蹙。
“要是这么说的话,此事可是非同小可。”姬发道,“南苏那孩子不错,怎么就遭此劫难,真是让人心疼。”
“是啊,的确令人惋惜。”余图叹气道。
“所以我要赶快回去。”嬴政道,“眼下咸阳定然是一片混乱。”
“我们跟你一起回去。”余图道。
嬴政摇了摇头:“乌禅带着精绝族人还在后面,他们需要好好安置,所以你们要将他们安顿好,然后送他们去北地郡,等我处理完咸阳的事情,就去北地跟你们汇合。”
余图想想也是,只好点头应下。
嬴政看向索林和羌瘣说道:“两位贤弟不辞辛苦地训练了一支新军,如今也该派上用场了。”
“王兄尽情吩咐。”兄弟俩一起说道。
嬴政下令道:“你们带着新军北上,沿着咱们制定的长城路线,将树木都砍下来,将道路趟平,一直到上郡驻扎下来。”
“然后用那些木头建造船只,随时准备东渡黄河,攻击赵国的西北部。”
上郡,位于秦、晋分界黄河的西岸,乃是当年魏国割让给秦国的土地,那里多为黄土,风沙较大,人口不算太多。
多年以来,秦、赵两国便以黄河为界,因为有了这个天然的屏障,所以两岸基本没有太多的防御力量,要是暗中度过黄河进入赵境,也不算是太难的事情。
“臣弟领命。”兄弟俩拱手道。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冒然渡过黄河。”嬴政补充道,“你们是一支奇兵,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能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
索林和羌瘣将秦王所言牢记在心,不敢疏漏。
余图在旁疑惑道:“等等,你怎么把我弄糊涂了,南苏殒命,照理说不管是楚国管你要人,还是你去缉拿昌文君,都应该是向楚国用兵才对啊,还有燕国也该痛打一番,怎么你却让他们先去准备偷袭赵国?”
嬴政解释道:“昌文君只是被人利用了,即便我不去拿他,想必楚国也容不下他,况且罪魁祸首乃是燕丹,只要我不主动对楚国用兵,就不会引发战事。”
“至于燕国,是我必诛之国!奈何中间隔了个赵国,就只能先灭赵国,然后再进攻燕国了。”“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单凭燕丹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渗透进王宫的,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玄机,这几天我一直在推演着各种可能,如果没猜错的话,整件事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主谋,他对咸阳宫应该无比的熟悉。”
嬴政已经隐隐地猜到了躲在赵国的樊於期,也参与了这次的谋划。
“原来如此。”余图转头对索林和羌瘣说道,“你们这次出征,千万不可鲁莽,我给你们选一些会造船的工匠,你们等一切准备好了,方可渡河。”
索林道:“祖父你放心,这次我一定等待最好的时机,将赵王一击毙命,取回他的项上人头。”
“好,你们兄弟珍重,咱们分头行事。”嬴政说罢,向众人告辞,带着虎贲军再踏归途。
这一日,咸阳城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面对着自己这欣欣向荣的国都,嬴政的心中此时却是一片凄凉,顾不得连日奔波的劳累,他直奔李斯的相府。
李府外增加了不少的禁军进行巡逻,提前收到消息的李斯出门前来迎接。
只见李斯的眼睛略带了些血丝,想必是这几日操劳所制。
“她在哪里?”嬴政问道。
“安放在后堂,王上随我来。”
李斯在前带路,嬴政让张勇等人守在府外,独自跟着他进了后堂。
一副棺椁孤独地摆放在后堂的中央,前面是一处香台,因为南苏陨逝的事情还未公开,所以这里还并未布置成灵堂。
一路急速的奔波,嬴政为的就是想再见南苏最后一面,可如今站在那棺椁面前,他却无法迈开自己的脚步,因为他怕。
他怕曾经的爱妃已不再像以往那样楚楚动人,温柔贤良。
他怕他的第一个女人埋怨他没有照看好对方。
他怕这一见,已是永远的离别,再无相聚之日。
然而,虽是心中有愧,嬴政还是艰难地迈开了自己的脚步,缓缓地来到棺椁旁边。
南苏安静地躺在棺椁之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不过容颜依旧光艳,发髻也丝毫不乱。
嬴政颤抖地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两行热泪已是无声滑落。
一路上所汇集的千言万语就像是一起堵在了喉咙里,此时他竟无法开口,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斯很识相地退出了房门,但也是眉头紧锁,难掩悲意。
不知过了多久,外堂传来动静,赵高跟着张勇前来,有要事禀奏。
李斯带赵高进了内堂,此时的嬴政已经平复了许多,拭干了泪水,将南苏的手放了回去。
“王上,太王太后病危,您还是赶紧回宫。”赵高拱手道。
“什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嬴政火速跟着赵高回了王宫。
前些日子华阳夫人中毒了以后,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这几天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说南苏王妃出了事。
华阳夫人听说后,病情加重,本就年迈的身体怎能承受如此连番的打击。
嬴政来到她的病榻前,柔声说道:“王祖母,我回来了,你可好些了?”
看着嬴政那红肿的眼睛,华阳夫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孙儿啊,我不行了,但临走前……你要告诉我……南苏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嬴政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华阳夫人似乎是悲痛难耐,也更像是打开了心结,只听她喉咙咕嘟地一声,随后便再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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