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对李斯赠与的《灭六国策》格外看重,李斯走后,便认真研读起来,用膳时也未曾耽搁。
这部书先是详细分析了七国的形势,然后逐个分析了每个国家的地理环境,人文特色,官吏的构成,军队的战力情况及分布。
虽然只是大体描述,并没有其本国的统计那样准确详实,但也是极有价值的情报。
之后是他与李斯谈到的战与灭的分析,但详实的多。并且从历史的角度总结了一些不必要的战争,也指出了历史上一些君主或将领失误或者失败的地方。
李斯还阐述了十年磨一剑的重要性,并且介绍把该做的准备如何进行分类,如何发展生产,在各方面培养可塑之才。
最后,李斯还设计了一些攻城的器械,还有种田的工具,运粮的车辆。
对于一些武器,嬴政很是感兴趣,还在桌子上用手指沾了水,画了一些图形。
嬴政读的很认真,不知不觉已经深夜了。
嬴政有个很好的习惯,读到一本好书,都会详尽的把自己的看法整理出来,以作注解。他一点都不觉得疲倦,反而全身都觉得舒畅。他的心中仿佛不在彷徨,对未来的大业也充满了信心和决心。他感觉他面临的困境,根本不算什么了。
这是一种力量,让他充满自信与勇敢的力量。
早上醒来,天已大亮。
嬴政刚用完早膳,赵高便躬身走过来说道:“王上,吕相邦请见。”
“他早就该来了,有请。”嬴政整理了一下衣冠。
吕不韦中等身材,微胖,富贵面相,衣着华贵,跟随赵高进了书房,步伐稳健。
“老臣拜见王上。”
虽是仲父,君臣之礼不能少,吕不韦拜了下去。
“仲父免礼。”嬴政紧忙说道,“既无外人,不必行礼。”
“王上。”吕不韦起身说道,“老臣此次前来,是有事与王上相商。”
“昨日母后把寡人叫去,说了几件事。”嬴政猜到吕不韦来的目的,“仲父要说的,就是母后说的那几件事?”
“不错,想必王上已听太后说起了。”吕不韦也不拐弯,直言道,“老臣想将王上的冠礼仪式,向后推迟一段时日,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寡人考虑过了,寡人虽已成年,但毕竟历练太少,对于朝中之事经验尚浅。不如就依仲父和母后的意思,冠礼推迟举行。”嬴政淡淡地说道。
吕不韦本以为嬴政会争闹一番,没想到嬴政会是这种反应,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嬴政。
嬴政接着说道:“至于选妃一事,寡人觉得随缘便好。迎宾,迎娶的一些细节,就有劳仲父了。”
“王上真的这么想?”吕不韦见嬴政答应的这么痛快,反而感到惊讶。
“寡人当然这样想啊,仲父。”嬴政说道,“寡人虽已成年,但之前太过依赖仲父,所以现在无法为仲父分担朝政,才使得仲父如此操劳。寡人今后定会加倍努力,为仲父分忧,将自己的责任担负起来。”
嬴政的话说的像个孩子,但却带着暗示,吕不韦岂会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为王上分忧乃是老臣的本分。”吕不韦嘴角带着笑意,“为大秦的江山社稷,老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仲父的心意,寡人岂会不知。”嬴政也微笑道,“寡人要仲父操劳的,不仅是大秦,而是这天下。”
“!!”听到这话从嬴政嘴里说出,吕不韦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王上果然有志向。”吕不韦笑道。
这份笑意颇为真诚,看来吕不韦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希望上苍让老臣多活些年,能看到王上实现这宏图大业!”吕不韦说道。
“这确是寡人毕生的心愿和目标。”嬴政说道,“不知仲父此生最大的心愿,又是什么呢?”
“王上的心愿,即是老臣的心愿。”吕不韦说道。
“仲父,此处又无外人,寡人想听听心里话。”嬴政一边说,一边示意内侍都退下,并请吕不韦面对面坐下。
吕不韦也放松下来,说道:“老臣本是赵国的商人,虽然有些家产,但地位并不高。年轻时与你父王甚是交好,情同手足。”
”关于此事,以前也曾听父王提起几次。“嬴政说道。
吕不韦点点头,继续说道:“当年,老臣用尽浑身解数帮助你父王回到秦国,还做上了太子之位。你父王即位后,便命老臣为相。吾二人本想大展拳脚,施展抱负。怎奈,你父王英年早逝。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老臣,并且传位于你,还嘱托老臣,尽吾之所能辅佐王上。”
“因王上年幼,恐被奸人所害,老臣才不敢将王权交与王上。有什么危险,得罪什么权贵,也都有老臣担负。”
“所以说,老臣是为王上而活,王上的心愿,即是老臣的心愿,王上的志向即是老臣的志向。此乃老臣的肺腑之言,并无不实啊。”
“哈哈。”听了吕不韦的讲述,嬴政笑了起来。
“如此甚好。那咱们共同努力,实现寡人,先王,先祖的心愿和目标。”嬴政说道。
“王上,想要一统天下,光有想法可不行。”说完,吕不韦从怀里拿出一卷书简。
“此书名曰《战六国策》,是荀子的弟子李斯所著。昨日,李斯来老臣的府邸拜会老臣,献上了这部书籍,称是其毕生之作。老臣已通读此书,觉得此书确实对以后可能面对的战局有利,所以特献于王上。”吕不韦说道。
“哦?拿给寡人瞧瞧。”嬴政面色平静,接过书简,暗叹李斯下的一手的好棋。
一部对他来讲,已经无关紧要的书籍,帮助李斯进了吕府,获得了吕不韦的信任,又试探出了吕不韦的心思。
嬴政心里面想道:“如果他藏而不露,那他的心思就另当别论了,看来还要试他一试。”
吕不韦说道:“老臣欣赏李斯的才华,已暂将他留在府中。而老臣想到王上既已成年,应有一年纪相仿,且才华出众的学士陪同王上读书,不如,就让李斯来伴读,可否?”
“仲父教导寡人读书已经七年了,为何突然要换其他人呢?”嬴政故意问道。
“王上已成年了嘛,礼法上,已经无人可教导王上,只可由人陪同读书。”吕不韦说道,“李斯才华出众,不如让他先试试,如果王上不满意,老臣再换其他人便是。”
“仲父是说,为寡人另择陪同读书之人,是因为寡人已然成年,是吗?”嬴政语气温和地问道。
“正是。”吕不韦回答。
“那仲父的意思是,寡人其实已经成年,只是未行冠礼而已,其他的都跟成年人无异,是这样吗?”嬴政有些孩子气的问道。
“是这样的,王上。”吕不韦说道。
嬴政问道:“那祭祖仪式,和春猎的活动,可是正常举行?”
“自然是正常举行。”吕不韦说道。
嬴政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祭祖,春猎正常举行,冠礼却不举行,在礼法上行不行的通,还请仲父指教。”
吕不韦摇了摇头,叹道:“礼法上自然是应该一并举行的。但冠礼并非不举行,只是延迟而已。但祭祖乃是王室的头等大事,却推迟不得,所以,老臣觉得,时间上间隔一些,也未尝不可。”
“好。”嬴政说道,“既然仲父觉得妥当,那便如此安排便是。”
吕不韦拱手道:“诸事还请王上安心。”
“那既然仲父以后可能不再教导寡人了,寡人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仲父。”嬴政说道。
“王上请讲。”吕不韦说道。
“仲父可知……‘九鼎’否?”嬴政一脸懵懂的问道。
“王上问的,可是‘华夏九鼎’?”吕不韦很是惊讶,他没想到嬴政会突然问这个,声调也有些提高。
“不错,正是‘华夏九鼎’。”嬴政笑着说道,“听闻九鼎就在秦国,是仲父灭了大周朝,捋回来的。”
“王上,确有此事。”吕不韦停顿了一下说道,“就在去年,老臣带兵出征,当时以少敌多,无奈用计绕道大周,取了周王都,遣散了周王室,劫回了九鼎。灭大周,是天下大事,各国皆知。但各国亦知大周气数已尽,只是灭在谁的手里的问题。各国均不肯行这名义上的不忠之事,所以使得周王室多维持了百十年。老臣的这一举动,反而顺应了各国的心思,故而无人出兵发难。但是,九鼎不同,九鼎象征了九州大地,代表的是帝王之威,各国均想取之。所以劫回九鼎之事,被老臣隐匿下来,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既然王上已经听说,很可能消息已经泄露,不久可能又会起战事。”
“九鼎现在何处?”嬴政问道。
“就在老臣府邸,老臣怕其它地方不安全,所以藏于地宫中,本想在王上行冠礼之后再交于王上定夺,既然王上已知其情,那王上看,九鼎该如何处置?”吕不韦问道。
“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就还放在你那里。改日得闲,寡人去观摩观摩,开开眼界。”嬴政严肃地说道。
吕不韦点了点头。
嬴政面色微冷,看着吕不韦,说道:“寡人还以为仲父会有什么其它的伟大志愿,所以才将九鼎隐藏起来。”
吕不韦猛抬起头,面露惊恐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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