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还没做事便惦记上朝食的荀洲,差役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道:“先做事!”
这位先时还口口声声道来看他的明棠妹妹,只是顺带来吃个朝食的荀公子,吃罢这一顿朝食,看他的明棠妹妹成了顺带了。
……
……
当然,不管如何,一碗粥下肚,便该干活了!
重阳过后,天愈发冷了。
东市却是依旧热闹,来往的行人、商贩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穿着布袍微服混迹在人群里的差役眼疾手快的捞住了一个从身边快速经过的汉子,就在汉子张嘴要嚷嚷之前,熟练的伸手从他袖袋中摸出了四五只材质、颜色各不相同的荷包。
对上那汉子顿变的脸色,差役也不废话,从中挑出自己的那只,朝他咧嘴笑了笑,道:“怎的?一大早便开始赚银钱,为过年做准备了?”
被揪了个正着的汉子脸色讪讪的,却不忘开口求饶:“下回……下回再也不敢了!”
这种话差役当然不会信:这偷儿身手如此利索,不是个惯偷那才有鬼了!
另一旁的微服差役摸了摸鼻子,道:“当不止他一个,混在人堆里偷钱袋的当不少,再找找!”
几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在嘈杂的人群里,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可若是有人自几人进入东市开始便时刻关注着这几位,自是将几人所说的话语一句不落的听在耳中了。
不远处街角摆着一堆瓷碗正在叫卖的商贩对身边收钱的搭伴压低声音道:“那几个是来抓偷儿的,不必太过在意!”
身边的搭伴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靠着街角处正在摆摊的一熘人身上,这一熘四方大小的小摊,不止小,还多少有些寒酸。
远远望去小摊上搭起的幡布上,不是各式各样算命的“高人们”,便是寒酸的挂着几幅字画在叫卖的穷书生。
商贩没有看那等算命的道士,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叫卖字画的书生身上。虽是穿着打着补丁的袍子,可在那一熘颇有骗人架势的道士里头,竟生生被衬出了几分斯文来。
最角落里的那个容貌清秀的书生落在里头更是引人注目。
“那个生的不错!”搭伴一眼便看到了这书生,点了点头,只是虽然在点头,可看着那书生的眼神中却有些说不出审视,“瞧着是生面孔,新来的?”
一旁摆摊卖瓷碗的商贩一边点头,一边警惕着周围的人,小声道:“新来的!我方才便去打听过了,听闻是家里出了事,进京投奔亲戚来了。你也知晓,这世道上有几个亲戚肯做好人的?自然是理都不理会,便将他赶了出来!他也没办法,于是拿着仅剩的一点银钱在这里摆了个摊卖字画!”
商贩听到这里,点头道:“倒是不错!再看看!”
虽是没有明说看什么,卖瓷碗的商贩却显然已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立时道:“放心,我省得!”
搭伴“嗯”了一声,目光自那书生身上移开,又落到了微服混迹在人群里抓偷儿的差役身上,看了片刻之后,他突地笑了起来:“听闻这些时日官府还在找抓小娘子的恶徒呢!”
“可不是么?”一旁卖瓷碗的商贩接话,语气中多了几分嘲讽与不屑,“听闻那些小娘子的家人都去官府闹过好几回了!”
“真是一群蠢货!”商贩嗤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书生身上,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肥羊一般,“正好借着官府将目光落在这上头时,多寻几个饵来!”
大抵是察觉到了这目光,那书生一个激灵,本能的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茫然的往这里扫了一眼,察觉不到什么的书生复又低下头,继续画画了。
两个商贩的目光又转向了别处。
饵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不远处的三层茶楼之上,正举着千里眼往这边望来的林斐开口说道:“街角两个卖瓷碗的商贩也看了我们的饵。”
身后桌桉旁提笔的魏服立时在纸上记了下来。
正提笔画画的荀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被这么多人惦记还当真叫人有些受宠若惊呢!
……
……
己时的钟声敲响,朝食的时辰结束了。
将收拾台面这等杂事交给杂役之后,温明棠等人走到院中的长廊上坐下歇息了起来。
“也不知这次让荀公子帮忙需多久才能抓到那些歹徒!”一坐下,汤圆便忍不住感慨了起来,“我眼下每日早上出门同晚上回去都需得跟着阿爹,阿爹还道白日里进了大理寺便不准我出去了!”
城中但凡家里有个小娘子的都是如此,昨日重阳登高,本该是举家出行游玩的好日子,可偏偏因着这等事,不少小娘子都被家人留在了家里,便是允许出行的,也被身边人牢牢看着,那等仿佛身受桎梏的感觉,不可不谓难受。
天子脚下的繁华都城,本不该如此的。
温明棠凝眸,叹了口气,道:“是该早些抓到那些歹人的!”
未被抓的小娘子们尚且如此惶惶害怕与担忧,那些被抓的小娘子们,又该是何等的惊惧?
……
……
暗室中。
几个手脚俱被捆绑起来的小娘子们惶惶依偎在了一起。
其中一对本是姐妹,更是紧紧靠住了对方,仿佛靠着对方,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暖意,便能驱散心中的惶惶一般。
“阿……阿姐,”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娘子梳着丫髻,不过豆蔻的年华,便被抓了过来,她紧紧靠着比自己长两岁,已经及笄,在自己心里是个大人的阿姐,问道,“他们将我们掳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在未被抓来前,豆蔻年华的女孩子遇到的最害怕的事也不过是偷跑出去玩被爹娘发现训斥而已,几时遇到过这等事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高高兴兴的同家里人一道出来观灯,会被稀里湖涂的带来了这里。
才及笄着绿色襦裙的阿姐也只比自己的阿妹大两岁而已,虽自诩是个及笄的大人了,可到底不过十五岁,亦是半大懵懂之时,对阿妹的问题,她只惶惶的摇着头,借着墙面上那一盏烛台微弱的光芒看向四周同样被掳来的小娘子们,喃喃:“我……我亦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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