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弱——一老一小给人的第一印象。
樊中易程序化的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所有问话,都有林久成一一作答。
樊中易不太相信一个小娘子有这等心思,必是什么人让他们来的:“你说伍家五娘让你来给他父亲陈述冤情?”
“回大人,正是!”林久成拱手回道。
樊中易轻瞄了一眼林久成,说道:“伍大人都认罪了,你说他有冤,冤在何处?”
林久成看了看身边跪着的伍大人,这是他第一次有空正眼看他,年方近半百,生得仪表堂堂,天庭饱满,唇上浓密胡须遮挡了他对世道的冷僻透析。
林久成朝他微微一笑,微点了个头,然后叩着朝正堂主位,“伍家姑娘对他父亲受赌这一既定事实没有疑议!”
“什么……”不仅樊中易吃惊,所有听审人员都大为惊讶,那你们来做什么,搅乱公堂?
樊中易眉眼一动,官威瞬间冷凛,气势瞬间迫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久成垂眉:“回大人,小人当然知道,如果不知我为何要来呢!”
“放肆!”
“是,大人!”
“这是大理寺,不是尔等随意胡闹的地方,有何冤屈速速道来,否则逐出公堂!”
“是,是……大人……”林久成仿佛气喘不过来,“大……人,老朽年势以高,有点吃力,可否让我的书僮代我陈述。”
樊中易不耐烦了,转头看向刑部待郎、御史大夫。
樊中易的行为是正常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大理寺公堂说话,一个书僮,他还没资格。
刑部侍郎也皱眉。
只有御史大夫微点头,同意小僮代劳。
樊中易转过头来,语气甚冲,“快快说来。”
“是!”童玉锦直到这时才有资格回话。
夏子淳等人恰巧在这时赶到了,他们没有惊动堂上之人,站在大堂屏风之后,注意着公堂之上。
童玉锦叩完首后说道,“我要问当事人!”
“什么‘当事人’?”童玉锦第一句就让樊中易愣了一下。
“就是前伍大人!”
“哦,准!”
樊中易在问话,刑部侍郎和御史大夫却从童玉锦短短两句回话中听到了这样的讯息,一个‘当事人’一个‘前伍大人’,用词准确到位,瞬间他们感兴趣起来,微微凝神看向童玉锦。
童玉锦跪在那里转向伍大人,“伍大人,请你回答一下受赌事件!”
伍大人从他们主仆上堂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像回答主审官一样回答了童玉锦。
“也说是说,你被上告的引线是,你收了京东路高源府推官汪怀安五千两银子,是不是?”童玉锦复述案件,不仅向伍士元确认,更是让旁听席上的听清楚,当事人是为何入狱的。
“是!”
“那其它认罪事件有哪些?”
“地方官员三起、京里低品极官员十多起!”伍士元认真的回道。
“哦”童玉锦转头对主审官说道,“大人我可以看一下犯罪清单吗?”
樊中易被童玉锦的一本正经搞得既恼火又不解,“你知道什么人才有资格看问讯口录吗?”
“小民明白,但法理可容于情理,还请大人通融,小民就过目看一遍,马上归还!”童玉锦拱手说道。
刑部侍郎想着窥见考功司职位的其他人,眯了一眼,对樊大人小声说道,“圣上也希望尽快结案,让以稻抵赋的事情进行的更顺利!”言下之意是同意了。
樊中易微点头,“拿问讯录!”
“是!”
童玉锦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是几纸问讯录还是难不住她,她快速的浏览了一遍,递回了口讯录,然后说道,“大人,小民还要上报几起伍大人的贿赂事件!”童玉锦再次拱手朝主审台。
“什么……”
公堂之上一下子失控起来,大人们纷纷窃窃私语,“伍大人家的五娘是来救父,还是来害父,怎么会这样?”
……
包括于文庭在内也不明白,小黑丫这是要干什么?
夏子淳习惯性的低垂美目,让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变化,可是细微之处,他的嘴角咧开了弧度。
童玉锦拱手道,“这几起贿赂案分别是,城西馒头铺子老板送了前伍大人两筐白馒头……”
“放肆……”
“樊大人,两筐馒头价值六百文,够一个平民十天开支,你知道,在今年的大旱之年这意味着什么吗,六百个馒头可能让六百人熬过一天,这不算贿赂?”童玉锦仿佛很惊讶的问道。
“你……”樊中易压着火气,真怕自己情绪失控。
童玉锦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继续说道:“大人,真有人会因为这个馒头而不死!”
樊中易压着声音说道:“说案件!”
“是,大人!”童玉锦拱了拱手说道:“第二件是,市坊卖羊铺子,送了前伍大人一头羊糕子,第三件是某胡同一个瞎眼老太太为他儿子送了自己老伴为他定制的拐仗,第四件,家具铺子商人送了前伍大人一批木材。”
樊中易眯了眯眼说道“还有吗?”心想,这些根本不是他们想像中的脏银脏物。
童玉锦回道:“还有很多,但是小民吴持仁今天先上报这四件事!”
“书记官,记录下来!”
“是,大人”
樊中易继续问道:“还有何话要讲?”
童玉锦没有回话,反而反问了一句:“大人,你们一直在为赃银到哪里了而苦恼吧?”
伍大人听到这里明白了,不知为何,他哽住了,他哭了,他伏身趴到地上,不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
可公堂上的人还是看到了,一直圆滑中透着倔强的伍大人居然哭了,为何?他们不明白。
三堂会审官员被一个反问的书僮、一个哭泣的男人搞蒙了,何意?三个主审人员相互看了看,不知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童玉锦跪得腿酸脚麻,揉了揉腿等待问话。
樊大人不解,但是他要问话:“你知道?”
“是,小民知道!”童玉锦直起身子一本正径的回道。
“快快道来!”
“是,大人。”童玉锦叩了一首,“大人,小民能站起来回话吗,这样回话的速度快点!”
樊中易低喝一声:“放肆!”真是刁专小人,竟敢在公堂之上任意妄为。
“大人——”童玉锦扮成小书僮,雌雄莫辨,两眼可怜兮兮的看向樊大人,让人不忍拒绝。
“你……”樊大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起来回话……”
“谢大人,你真是体恤爱民的好官!”
生气的樊大人瞟了一眼童玉锦没说话,他官居要职,童玉锦这些小把戏小伎俩,哪能入他的法眼,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后堂屏风处的于文庭哂然一笑,小黑丫把公堂当成自己家了,转头看到夏子淳来不及收回的微笑,心知肚名,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向公堂。
“我就先说说馒头它到哪里了吧!”童玉锦站起来回道:“收了贿赂的前伍大人把这两箩筐馒头以匿名形式给了城西收婴堂!”
公堂上的官员感到案件好像不按模式走了,但是失去了打断的先机。
于文庭惊讶的看了一眼堂中的伍士元,又看了看自家公子,抿了抿嘴,小黑丫的行径又一次出人意料。
童玉锦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继续说道,“那头羊糕给了某胡同一个失怙的老太太,她孤独无依的生活因为一头羊糕有了盼头。那条拐仗又回到了瞎眼老太太手中,那批木材,前伍大人贴钱做了书桌无偿给了北城钱秀才的启蒙书院!”
任谁都听出这是为伍士元辨护,好一个先抑后扬的手法,本来不以为意的三司主审官不得不重新打量童玉锦,打量童玉锦身边的林久成,只见老者轻轻颔首,仿佛是赞许小僮说得不错。
樊中易官威十足,“你为他开罪?”
“是!”童玉锦一脸严肃,所势并不比谁弱,如树临风!
樊中易能做到大理寺卿,那也非等闲人物,双肩端直道,“受赌就是受赌!”意思是说不跟你扯受赌后的事。
“大人说得是,我没说前伍大人没受赌!”童玉锦眨了一眼,好像很无辜,意思是我没说他不收赌啊。
也不等主审官开口,继续说道,“我们再来说说让伍大人入狱的五千两,知道五千两去了哪里吗?”
“哪里?”这才是三司人都关心的事,一笔不小的贿银。
童玉锦笑回:“望亭某家药铺,伍大人托药铺某郎中,按银子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