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人了么?”
嬴珣被狂风卷在半空中,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听到这句话,脑袋忽然嗡的一声。
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他浮在半空中,愣愣看向自己的掌心。
太祖皇帝未曾立后,他父亲嬴苏和叔父嬴昊均不是嫡出,但因只有两个儿子,所以在嬴氏宗谱里,两人都被默认为嫡支。
大秦是太祖皇帝所创,能继承王位的人,必须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传人。
他父亲只有一个他儿子,叔父嬴昊也只有嬴晗日一子。
嬴晗日已经是前秦王了,宗室中还剩下有继承王位资格的人,就只有他了。
除非嬴晗日先有了儿子。
且不说现在前秦王后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前秦的大臣们不可能将衰颓的国运寄托在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嬴晗日已经通过这七年的治国经历,充分地说明了他不适合为王。
所以按理说,大秦的继承人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这一点毋庸置疑的。
嬴珣从小到大都是听着这套言论长大,他也从未想过有别的可能。
也没有任何一个前秦的大臣如此想过。
只是这个时候,嬴珣忽然想起。
他们这一辈的宗谱玉碟之上,除了他和嬴晗日外,其实还有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和他们不在同一页上。
帝系为统,长幼为序,男女有别。
那个人的名字,只能被写在背面。
想起玉碟上写在嬴晗日背面的那个名字,嬴珣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隔着猛烈的风,他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那名银发少年。
“你……”
嬴珣张了张口,声音干涩,“不只我一人,是……什么意思?”
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那个明明没有臣子会去想的可能,那个根本不会被世俗承认和接受的可能吗?
银发少年沉默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嬴珣艰难地开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银发少年静静注视着他,“我没有什么意思,只看你如何理解我的意思。”
“你的路,应该由你来决定。”
“有些事,你应该明白。”
嬴珣在风中愣住。
“知耻而后勇,”银发少年淡淡道,“你是不是唯一不重要,但如果你只把自己当成唯一,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嬴珣闻言,只觉心中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当初在冰崖之上,他默认了霍湛的牺牲,正因将自己视为唯一。
这原本是他从小到大的骄傲,但此时他意识到,这是他心中的丑恶。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唯一,他并不比谁重要,也并不比谁尊贵。
察觉到嬴珣眼神的变化,银发少年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到底是他的儿子,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孺子可教也,不枉他破天荒和人说这么多话。
“好了,走,”银发少年收紧五指,“我该说的已经说了,到时候该如何选择,那是你的事。”
他能做到的,就是静静伫立在时间中,看着人做出他们各自的选择。
“等等,你……”
身边狂风呼啸,嬴珣还想说些什么,已经被一股脑吹出了冰洞。
看着那个银发少年越来越远,嬴珣捂住自己的胸口,轻声道。
“谢谢。”
……
……
嬴珣的身影彻底消失,银发少年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褪去,目光变得严峻起来。
他一挥手,百里云梯上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注视着停在山崖前的嬴抱月等人,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果然走到了那个地方啊。”
……
“殿下?”
百里云梯上,归辰脑袋差点撞上嬴抱月的后背,察觉到嬴抱月忽然停下,他连忙也停下脚步,招呼后面等人不要再走了。
他抬起头,刚想问嬴抱月为什么停下,看到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了。
“这、这是什么?”
众人眼前原本一级一级的云梯倏然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山体。
“怎么会没路了?”
走在归辰后面的姬嘉树也抬起头,愕然开口。
之前因为大雪导致周围能见度极差,众人都只死死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提防着不滑倒就已经用尽全力,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四周,走到眼前却忽然发现眼前没有能踩的石梯了。
“不对啊,上面明明还有云梯。”
耶律华也抬起头,皱起眉头。
他们此时的位置,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距离,调动真元聚力于目的话,还是能看到前方更高的地方还有一级级的云梯直通峰顶,偏偏眼前却忽然缺了一段。
“这……这是让我们爬上去?”
看着眼前光溜溜像个石笋一般的山体,姬嘉树心底冰凉。
在如此大雪之中,如果没有路,想爬上去谈何容易。
“路还是有的。”
嬴抱月抿了抿唇,她的视线看向山体的侧面,拔出断水剑。
一股水流沿着山体侧面冲去,冲走表面的一层雪花,看到出现眼前石头凸起,众人瞪大眼睛。
“不是,殿下,你管这叫路?”
跟在最后面的赵光踮起脚尖,目瞪口呆地看着嬴抱月冲刷出的山体侧面。这山的一侧的确不是完全平滑的,中间靠下的位置有一条窄窄的石头凸起,宛如一条腰带围在山腰部。
姑且算这是路,可这路宽只能容一只脚,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
这时,碧绿的莹光从那窄窄凸起的下方亮起,就像是在向他们指引上山的路线一般。
赵光瞠目结舌。
“我们……要从这上面走?”
嬴抱月点点头,既然有同样的发光虫在下面,那证明她没有判断错,这条小路还真是百里云梯的一部分。
“走过这条路,从山腰这绕过去,应该就又会看到石阶了。”
赵光吞咽了一口口水。
“可……可这要怎么走?”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伸出一只脚踩上了山侧凸起。
她侧着身子,身体紧贴着笔直的峭壁,将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
看到她的举动,归辰吓得心跳骤停,“殿下!”
“没办法,只能这么走,”嬴抱月没有回头,贴着峭壁一点点向前挪动,“你们可以等我过去之后再上,记住千万不能往下看。”
一往下看,脑子就会发晕。
只能说还好他们之中没有明显恐高的,不然这路简直就是地狱。
“不行,”望着眼前的羊肠小道,归辰眼前一阵阵发黑,但眼看着嬴抱月已经挪动到了中段,他咬了咬牙,也踩上这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