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安静。
嬴抱月的神情也很平静。
秋风拂过她脸边的发丝，她静静直起身，抽出穿透端木寒胸膛的落日剑，将血迹甩到地上，收剑入鞘，随后缓缓抬了抬手臂，端木寒手上的巨剑从她手掌剑滑下，端木寒沉重的身躯也被巨剑推动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人群被这扑通一声唤醒，可台下的人们蠕动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原本被众人认为和嬴抱月实力悬殊的端木寒败了。
最重要的是，他一击就败了。
石台之下的人们神情僵硬地看着她，连桂花树下的少年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越境杀本来就是极为少见的情况，嬴抱月虽然在南楚完成过越境杀，但也是在一番苦战之后，更何况比起等阶七打等阶六，等阶六打等阶五的难度显然更大，世人皆知等阶六和等级五之间隔着一道鸿沟。
本该如此。
但嬴抱月只一剑就打败了对手，和初阶大典时她的初战不同，这一次她没有使用任何其他技巧。
靠的是最简单的剑技。
简单，单纯，却让人细思极恐。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在一片死寂里，有修行者喃喃开口，“是不是这端木寒根本不是神舞境？”
那么高大的修行者，身上的气息那么深邃，怎么在前秦公主面前就像一个纸糊的老虎？
“可不是端木家不是号称同境界无敌才会升阶的吗？这样说就算端木寒是等阶六也该能打败前秦公主啊？”
“莫不是这人是服了北寒阁的破境丹才升境的？之前初阶大典上服了破境丹的北寒阁弟子的确好像是打不过前秦公主……”
“北寒阁的破境丹看来也不是十全十美啊！”
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太过诡异，人们的议论也越来越偏往诡异的方向。
“胡说八道！”
这时北魏修行者聚集的北边响起女子的尖叫。
“她耍诈！”
“她居然敢在没有签生死状的情况下杀人！”
杀人？这时众人才想起端木寒的死活，在最后一个瞬间，嬴抱月好像把他一剑穿胸了。
一个等阶六修行者把等阶五修行者穿胸了。
众人之前没去关心端木寒的死活，是因为下意识觉得等阶六不可能杀得了等阶五，此时听到女子的尖叫声，看着倒在石台上迟迟没有起身的端木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端木寒，不会死了？
“前秦公主，这……”
考官冲入阵法中，脸色极为难看。
“不用担心，人没死。”嬴抱月已经转身准备走下台了，闻言停住脚步，“我刺的是右边。”
“他死不了的，只要他心脏长在左边。”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桂树下少年们一怔，赵光张口结舌，默默看向身边的李稷。
这是李稷之前对付淳于夜时使用的招数，什么时候被嬴抱月学去了？
是她原本就会还是刚刚学会的？赵光心底发寒，不管哪一种都很可怕。
要知道大道至简，李稷的招数都是看着简单，但需要无数次的练习和天赋，属于最难学的那一种。
“那端木公子为什么还没醒？”台上的考官脸色发白，心道这一届的考生怎么都那么喜欢扎人胸口？
不过赫连晏上场的时候，将人一枪扎的不知死活不是这个女子抢救的么？如今端木寒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她怎么还不管了？
“前秦公主，你不觉得你要负点责任吗？”考官皱眉看着就这么准备离开的嬴抱月皱眉。
嬴抱月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不准备理睬，她停住脚步，回头淡淡瞥了一眼。
“他只是被封了气海，一口气梗住没上来罢了，”嬴抱月静静道，下一刻她别过头，神情冷淡，“况且我没下那么重的手，他自己要装晕，我为什么要管他？”
装晕？
台下众人目瞪口呆。
嬴抱月的身后传来有人嘎吱嘎吱咬得牙关作响的声音。
声音是从地上如同一具尸体般趴着的端木寒声上传来的。
“端木公子还活着？”
“继子，我们找人将端木公子抬回来？”
北魏人的队伍中响起惊喜的声音，但站在最前方的孟施却盯着石台上端木寒死气沉沉的身影，眸光寒冷如冰雪。
恐怕端木寒此时连牙齿都快咬碎了。
孟施大概能猜到端木寒的心情，她不知道他是不想相信自己被这么轻易被打败的事实，还是真的受到了打击一口气接不上来，但显然端木寒正如嬴抱月所说，是在装晕。
估计是太过丢脸，想都没想直接选择了装晕，这样至少不用直面台下民众的议论。
但现在显然是装不下去了。
“不用管他，”孟施淡淡道，“东吴的医官会处理的。”
如果端木寒真的“醒来”了，知道是她这个平民继子派人上去抬他，搞不好会更恼羞成怒罢了。
“不管？”然而就在孟施话音落下，她身侧却响起一个刺耳女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北魏人这么胆小怕事了，自己人被人耍诈陷害哼都不敢哼一声！”
“耍诈？”
孟施皱眉看去，果然看见许冰清愤怒到扭曲的脸。
刚刚尖叫的也是她，其他的北寒阁弟子也对石台上的嬴抱月怒目而视。
孟施却没有和许冰清讲理的心思，因为许冰清的行事原则只有一个。
“我不知道端木公子什么时候成了北寒阁弟子，”孟施淡淡开口，“不然圣女为何如此激动？”
“三天前他就是了！”许冰清冷笑一声，“你别给我装不知道。”
孟施眸光微闪，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三天前吗？
端木家这站队可真是匆忙啊，非要等着看自己成绩不行了才决定加入北寒阁，许沧海还真是来者不拒。
只不过端木寒是等阶五，加入就是一大助力，孟施可以理解许沧海的决定，毕竟连她也没想到，端木寒会输得如此轻易。
嬴抱月的实力孟施在南楚见识过，但现在……
孟施清冷的眸子泛起极为复杂的情绪。
到底有多少人发现了？
这个少女和在南楚时相比，身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台下的人还停留在惊愕中，嬴抱月却已经抬脚准备离开
“站住！”
然而就在这时，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