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姬嘉树只觉后背凉飕飕。
平心而论李稷的确是在实话实说。
只是针对外面的那堆大头兵的话,他们两人的确能把这群人引开,至少能引发足够的混乱,让嬴抱月浑水摸鱼混进宫殿内。
经过今晚看着她一路抹进东吴王宫,姬嘉树丝毫不怀疑她有这样的能力。
问题是,进去之后呢?
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一人去闯虎穴龙潭?
东吴多高阶修行者,就连东吴王本人都是一位等阶四的修行者,亲手碾死一位等阶六的修行者也只在须臾之间。
“别担心,”嬴抱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之后的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
姬嘉树神情有些怔然,话说她之前一人来夜探王宫的时候是准备怎么进去?
“我原本打算在偏殿放把火,将外面的兵都引去,”嬴抱月看出了姬嘉树所想笑了笑道。
李稷在一边沉默了一瞬,觉得自己跟来真是正确的。
“不过今晚是不用放火了,想必东吴王就算遇见什么意外,想必也不会责怪我等。”嬴抱月笑了笑道。
姬嘉树总觉得哪里不对。
“陛下可不是什么通情达理的人。”李稷清淡的声音从一边飘来,“擅闯寝宫者,向来都是杀无赦。”
就是这个,姬嘉树头皮发麻。
“有这个可能,但既然来了,”嬴抱月道,“当然要进去,如果你们……”
“不用担心我,”李稷静静道,“陛下如果没有生命危险,他不会杀我。”
嬴抱月怔了怔,从李稷的肯定中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就算他是国师义子,但为何能如此肯定?
他和赵暮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应该也不会有事,”姬嘉树深吸一口气,“就算被发现也能全身而退。”
“行,那我们走,”李稷看了姬嘉树一眼,“时间不够了,要进就要开始行动了,姬公子,麻烦你跟紧我。”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两件带兜帽的黑色披风,一件披到自己身上一件递给姬嘉树。
真是专业啊……
姬嘉树接过披风,神情微妙。
他今夜真要跟着东吴国师义子一起大闹东吴王的寝宫么……
我跟你讲你这么对她百依百顺可要不得……
姬嘉树心中各种想法翻腾,但最后他紧了紧腰边剑鞘,跟在李稷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嬴抱月,“你一定要小心。”
虽然有回南楚被他老子打断腿的风险,但姬嘉树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人生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疯狂。
他想要这么和她疯上一次。
为了他们都能活下去,为了还那些觊觎他们性命的恶人以颜色。
拼了!
打扮停当,两人立于台阶之上。
“未央宫内一共有二十八张床,”李稷站在台阶上,也回头看了嬴抱月一眼,“陛下一般最喜欢用第十七张,但也可能在别的地方,你一定要抓紧时间。”
抓紧时间,在暗卫发现她之前见到赵暮人。
“好,”嬴抱月点头。
说完,李稷和姬嘉树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寝宫外的卫兵群。
……
……
赵暮人今晚有些心绪不宁。
作为素来勤政的君王,晚睡早起是常事。但今日白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饶是他也有些疲累了。
宫内没有嫔妃,只有一堆堆的简牍和奏折。
他坐在书案前放下最后一本奏折,将伺候的宫人打发了出去在门外守夜,自己准备早点上床休息。
虽然已经离开军营多年,但赵暮人还是保持着多年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不喜有人贴身伺候,只让亲兵睡在门外。
在他看来,枕头下放一把剑可比有人守在床边安全多了。
况且自从他登基之后,虽然在外面出巡的时候遇到过刺杀,但在未央宫内还从未出现过宵小。
终究还是不如住在军营的时候过瘾,想当初在那个女人没来之前,他作为东吴太子还是北方大营的受刺杀之冠呢。
而如今他连自己亲手握剑的机会都没多少了。
赵暮人摩挲着手掌上逐渐消退的剑茧,抬头看向挂在床边的王剑,心中有些唏嘘。
没有刺客,没有嫔妃,也没有王后。
将他困在其中的这座深宫,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到……
“什么人!?”
“有刺客!”
“快护驾!”
然而就在这时,未央宫外如同被煮沸的开水般鼓噪起来,火把和人影晃动,居然还夹在着兵刃碰撞的声音!
锐利的剑气扫来,猛地刺破宫门上木梁,赵暮人看着门上的窟窿,愕然睁大眼睛。
有刺客?
“陛下!”这时他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两个修行者来袭,一个等阶四一个等阶五,还请陛下待在此处不要动,微臣肝脑涂地也会保护陛下。”
赵暮人知道这是保护他的暗卫统领的声音,但听到他的话他还是难掩震惊。
“只有两个人吗?”
“暂时只发现两人,”天花板上的统领低声道,“匹夫之勇不足为惧,外面的郎卫不会让这两人踏入未央宫一步,国师大人还有一刻钟就会回来了,微臣等人会守在陛下身边寸步不离。”
听说有刺客入侵赵暮人的确有一瞬的震惊,但并不恐惧。
想必对方也是听说东方仪短暂离宫才动了心思,但只凭区区两人,一刻钟都无法到达他身边,就算到了也会被他身边暗卫瞬间绞杀,所以他无足畏惧。
“只是不知道这些刺客是从何而来,难道是西戎人?”赵暮人看着门外的刀光剑影,负手淡淡开口。
“其中有一位雷法者,倒是很像,只是身形较西戎人稍嫌瘦小了一些。”暗卫统领低声道。
身形瘦小的雷法者?
赵暮人眸光一紧,难道是李稷曾经提起过的那个西戎少年?
“注意让郎兵看那人眼睛的颜色,就算是蒙面也能看出来!”赵暮人喝道。
“得令!”暗卫统领应道,交代身边人去传令。
“还有另外一人呢?”赵暮人问道。
“另一人……”暗卫统领难得顿了一下,“他至今没有显示出剑派,看着有点像北寒阁那边的剑法。”
“北寒阁?”赵暮人皱眉,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那个北寒阁勾结西戎人的传言。
今夜这刺杀虽然只有两人,但看来背景相当复杂啊。
“陛下,刀剑无眼,你还是退后一些,”暗卫统领劝道。
赵暮人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门外的人影,“让郎卫们速速解决,寡人先就寝了。”
这两名刺客是逃不掉的,至于刺客的身份,东方仪回来后自会审问,明日就会将情报摆于他的案牍之上。
当然,更大的可能就是这两人都是死士,刺杀不成就会自杀,也查不到什么。
这种事他见多了。
成大事者需要能举重若轻。
虽然门外刀光剑影,但赵暮人依旧能睡得着,这才是武将该有的素质。
说完他转身走向他今晚挑的那张床。
就在他掀开床帐之时。
“陛、陛下……”
他耳边忽然传来暗卫统领震惊的声音,赵暮人和这位父王留下的老人打了十几年交道,还是第一次听到此人发出如此声音。
“怎么了?”身着寝衣的赵暮人皱眉问道。
然而就在这时,他掀开床帐的手定在了半空中。
雪白的床帐内,一个少女正抱膝坐在他的床上。
看到赵暮人僵硬地看过来,少女对他微微一笑。
“小暮,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