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让人猝不及防。
北寒阁弟子所在的大树下,许冰清嘴角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
拓跋寻闭上眼睛,滚着轮椅转身离开。
高台上姬嘉树指尖扎入掌心,眼中是难以压抑的愤怒。
莲花台上,嬴抱月眼中浮现出真真切切的怒意。下一刻她想起莫华的反应猛地抬头看向他。
但她的面前终是没再响起怒骂声。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的手死死扣住棋盘,一声不吭,没有回头。
嬴抱月注视着缓缓沿着他那边石台边缘留下的鲜血,他指尖的血一点一滴落到地上,一如这个少年没有保护好想保护的人的无力和对自己的愤怒。
“你……”嬴抱月正想开口,下一刻声音猛地一顿。
因为就在这时她终于看到了孟诗的脸。
贺兰承还呆呆坐在棋盘前,输了棋的孟诗闭了闭眼睛站起身。
周围传来民众的唏嘘声和乱七八糟的议论,但她都无暇顾及,心中想法混乱,只好本能地抬头看向对面还没结束棋局的一号棋盘,下一刻微微一怔。
她和不知为何抬头注视着这边的少女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两人四目相对。
那个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照出了她自己。
就这么对视了一瞬,孟诗忽然觉得心中翻滚的情绪从空中落到了地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前被杀得七零八落的棋局,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对面满脸通红的贺兰承,淡淡开口。
“我输了。”
虽然输给的人不是你。
说完她静静转身离开,不再看棋盘一眼,也没再抓着棋局不放。
但就在她向莲花台下走去路过一号棋盘之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正低头面向棋盘沉默不语的莫华肩膀微微一震。
“我……”莫华还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该如何为没能阻止这一切道歉,不知该如何安慰输棋的继子,而就在这时。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以为孟施要干预这边的棋局,考官皱起眉头正要走来。
“我在下面等你。”但孟诗只是短短说道,“别输啊。”
说完她大步向台下走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嬴抱月看着面前少年猛地一怔,下一刻抬起头,看向那个大步离开不见丝毫颓唐的瘦小背影。
下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再一次抓起一枚棋子。
“开始吗?”嬴抱月注视着他开口。
莫华静静点头,啪的一声,棋子落于棋盘之上。
……
……
结束的钟声响起,所有人如梦初醒。
“结束了?”
“谁赢了?”
看着密密麻麻布满棋子的大棋盘,所有人都在问这个问题。
就在贺兰承和孟施的棋局结束后两个时辰后,莫华和嬴抱月的棋局拉下帷幕。
两人共计四百八十手的棋局,厮杀得难舍难分,让所有人光看着都心潮澎湃。
“这一局的棋谱,想必会是今年初阶大典里卖得最好的。”姜元元看着大棋盘感叹道。
“这还不是最后一局。”姬嘉树道。
“是啊,”姜元元深吸一口气,“最后一局就要来了。”
晨光划破黑夜,兵棋战已经进行了两天两夜,而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决出了最后参加决赛的一人。
看着眼前异常激烈的棋局,众人甚至一时都不知到底是谁赢。
而就在这时,考官终于数完了最后的目子,深吸一口气张大了嘴巴。
高台上姬嘉树和姜元元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棋盘。
莲花台下姬安歌死死攥紧手中的帕子,一边的归离合十祈祷,他们兄长伸手扶住她们的肩膀,抬头望向棋盘。
那个结果到了。
“一号棋盘,胜者,前秦嬴抱月!”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滞和死寂。
下一刻一个小女孩的欢声冲破天际。
“姐姐赢了!”
归辰嘴角边露出笑容,和身边跳起来的妹妹击掌,这还是他和那个女子学来的庆祝方式。
一边的姬安歌长吁一口气,靠到了身边兄长身上,姬清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没想到她真的赢了,”高台上姜元元呼出一口气,看向手扶棋盘缓缓站起的少女。
“莫华的心思中途打乱了一次,虽然最后有调整,但还是影响到了最后的棋局。”姬嘉树看着台上那个境界气息确为等阶六的少年,“但即便如此他也赢不了她。”
这个少女同境界无敌,而在棋战之中,甚至可以确定的越境而杀。
“等阶六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他的声音仿佛在感叹什么一般。
“不管怎么说,她已经进入决赛了,”姜元元开口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准备上观星台了。”
决战之地。
当湖山山顶最高处,观星台。
莲花台下民众虽然还在对四强战的结果震惊难言,但不少民众收拾收拾东西开始欢欣雀跃地爬山。
经历了两天两夜,终于要登上顶端,这让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莲花台下,赵光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嬴抱月,迎上去笑道,“恭喜。”
嬴抱月笑了笑,“谢谢。”
“我们要准备上去了,”赵光看着她道,“不过离开这儿,我还挺舍不得的。”
嬴抱月闻言转身看向坐落于莲花台中心,棋盘边刻着诗句的那块巨石,“因为这首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赵光笑道,“毕竟这首《子夜吴歌》,说的是我们东吴会有的场景嘛。”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泛着淡淡晨曦的天边。
……
……
在同样的清晨,东吴也有人在注视着这抹晨光。
涛声泛起,在一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前,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海边,正注视着海上升起的朝阳。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老人目光沉静,像是在这里看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下一刻,面朝大海的老人忽然开口道,“你回来了。”
悄无声息出现在老人身后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站定脚步,漆黑的眼睛注视着站在海边之人的背影。
“嗯,我回来了,”下一刻他轻声开口唤道,“国师大人。”
“老朽说过多少次,你可以直接叫我义父或者父亲。”
海边老者东吴国师东方仪转过身,“我虽然是这个国家的国师,但也是你名义上的养父。”
李稷站在海边,静静注视着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
这个身着黑色祭服的老者,正是青龙神子,东吴世家东方家家主,八人神位阶五,封号为东君的东吴国师,东方仪。
看着面前责备地看着他的老人,李稷目光顿了顿,再一次开口唤道,“师父。”
东方仪叹了口气,“行,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话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他皱起眉头问道,“光儿被你就这么丢在南楚了?”
“我会回去的。”李稷道。
东方仪看向站在身后的李稷,目光落到他腰间裹着布条的长长物事,眸光一凝。
“你还是把它给挖出来了。”
李稷点点头。
“看来老朽是拦不住你了,”东方仪重新转身看向波涛翻滚的海面,“难得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光是来和我道别的么?”
李稷眸光一顿,下一刻注视着眼前人的背影开口道。
“师父,我有一事相问。”
“这更难得,你想问什么?”东方仪淡淡道。
李稷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开口。
“有什么方法,能解开一个人身上红玉级别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