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雷法剑的特征是暴烈,那么火法剑的特征便是猛烈。
谈起火法剑,总给人一种一把火烧了的印象。
实在是火法者向来喜欢使用的大招也的确是那种熊熊燃烧,一波推平的剑法。
火树银花也好,刀山火海也好,在猛烈的火焰和快速迅捷的剑法中,将一切付之一炬。
这就是火法剑。
但这只是现在世人所见到的火法剑。
站在擂台外人群的边缘,震山先生怔怔抬起头,看着高台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少女手中精细到极致,仿佛能操控全场一般鬼斧天工的剑法。
虽然每个剑客都最热爱自己本门的剑法,他也一直都坚信水法剑是最强的剑法,但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女手上的剑法时,第一次被其他门派的剑法所深深打动。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觉得也许没有任何一个剑客能抗拒那种吸引。
只因那个少女手上的剑法,是那么的美。
那是一种属于极度精准和熟练的美。
只有看的懂的人能感觉到的美。
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剑法,也从未见过能使出这样的剑法的人。
而他看到的时候,他还年轻,那个少女才十三岁,还是神舞境。
但看着她,他第一次明白为什么等阶五要叫做神舞境。
那是只属于那个少女的,杀戮之舞。
极少有人能做到,也极少有人会去做,因为这实在是太吃力,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实在是太不划算。
但今日震山先生却没想到,会从另外一个前秦人身上,看到那个少女常用的火法剑。
“那是什么?火法第十剑?”
“还真有第十剑?我怎么从没在实战中看见过?”
“十和后面的剑法又繁琐威力又难控,一般谁会用……”
“听说当年只有大司命和少司命常用两位数的剑法,大司命自创的剑法不少只有少司命才使的出来……”
“嘘,别提那两个女人,谁知道真假啊!这第十剑看着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威力……”
“没什么威力……”
哐啷一声。
人群中轻蔑的笑声停止了。
人们愕然看着眼前的画面。
嬴珣和叶思远错身而立。
点点火焰飘零,如星子洒落。
嬴珣手中依旧紧紧握住他的剑,两人之间除了位置对调,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下一刻,红霄却从叶思远的手中滑落,发出刺耳的声响。
看着这一幕,人群中一片死寂,徒留长剑在地上弹动的声响。
当啷,当啷,当啷。
红霄终于静止不动了,原本发红的剑刃逐渐冷却,变得和叶思远的脸色一样灰败。
嬴珣手中的长剑也逐渐冷却,刚刚那一个瞬间人们本就没有看见华丽的大招,他也没有掀起如叶思远那般滔天的火海。
但叶思远剑已落,胜局已定。
“什么情况?”
“这……这……这怎么就赢了?这剑法看上去也太……”
看上去也太平淡了?
震山先生仰头看着擂台上少年手中的长剑,心中冷笑。
一群没有见识的小子。
事实上,真正的火法第十剑比这个还要平淡。
眼前这个嬴氏少年的剑意充其量只达到了当年那个少女的四成而已。
不过就这样效果已经足够强劲。
震山先生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四成已经不错了。
毕竟他像这个少年的年纪时,也很难做到那般安静的燃烧一般的剑意。
少年人总觉得那些最猛烈最剧烈的东西才是最强的,他也曾如此认为,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少女手中的人间烟火。
比嬴珣手中的更安静,更零碎,技高近乎道。
他第一次见到有火法者能将烧红的剑刃用的那么巧妙,却又最高限度的节省招数,用最精准的角度攻击对手只存在于一个点的弱点。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火法者能将火焰用的那么柔和,就像是柳絮一般。
柳絮飞残铺地白,桃花落尽满阶红。
繁华落尽,才见真纯。
点点火焰飘落,那个少女收剑,对手已然倒地。
他于那个时刻终于明白了静水流深这句话的意义,并在那之后突破了多年来的瓶颈,创造出剑意凌驾于水法第十一剑的水法第十二剑。
大概不会有任何人能想到,现存的水法最后一剑的灵感,居然出自火法剑之中。
但这不代表他承认火法剑高于水法剑,震山先生轻哼一声。
他服气的,只是那个女子的火法剑而已。
但思及此,震山先生的目光却又深深的暗下去。
只因那璀璨如星子的剑法,却如流星一般,在这世上一闪而过,再也见不到了。
在如今稷下学宫急功近利的学风下,对于难学威力又不明显的高位剑法,甚至都没几个学子愿意去学去用。
其实根本不是威力不够!
那些小子们觉得后几位剑法威力不够,其实是因为根本就是没学到位。越是高阶的剑法,越是当世绝顶天才所创,技术要求极高。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没练到家会效果大打折扣,反而远不如低位剑法,于是才有那些威力不够的传言。
看着擂台上收剑而立的嬴珣,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老人长出一口气。
就算只有四成剑意,但这次也算是终于让这些小子们明白。
九位以上的剑法,是真的强大。
但这些眼界浅薄的小子们,真的能理解吗?
“什么情况?”
“叶大公子放水了?刚刚那个瞬间发生了什么?”
“火法第十剑……难道真的很强?”
“怎么可能……不是说不实用吗?”
果然现在这些没见过真正天才的小子们理解不了,世风如此。
震山先生面无表情地听着台下修行者的质疑,却神情复杂地抬头看向嬴珣。
世风的确如此,但他没想到,这个前秦遗弃的公子,居然会使出火法第十剑。震山先生很清楚,这绝对不可能是浩然能教出来的,那老家伙自己都倾向于那些华丽的招式。
但不管怎么说,真是难得,可惜是个前秦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恍然想起自己新收的那个女徒弟也是前秦人。
震山先生缩了缩肩膀,收回视线但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在一片质疑的目光中却看见一个不一样的眼神。
一个瘦小的少年仰望着高台上点点飘落的火光和嬴珣手中的剑,神情专注,甚至带着难言的复杂情感。
这小子是谁来着?
震山先生皱了皱眉头,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这个面熟的小子是谁。
这是……
北魏继子,孟施。
……
……
“没想到叶思远居然会输,刚刚那一瞬间也太吓人了,”无一阁中陈子楚按着胸口感叹道,“两剑相交,不是断剑居然挑飞了对方的剑,这也太……”。
“很精彩的一剑,”姬嘉树静静道,“快而省地直击了叶思远的破绽。”
他能看懂是为什么。只因一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人间烟火,无孔不入。
每一片火焰下的一剑,其实都是精准瞄准了破绽。
对技术要求极高的一剑,不愧火法第十剑之名。
但能使出这一剑,证明……
“嬴珣他之前果然是藏拙了,”姬嘉树淡淡道。
这么高超的剑技不是一朝一日能练成的,很显然之前嬴珣对战明显有让着叶思远,虽然有些不地道,但结合他实际寄人篱下的处境,也不难想象他为什么这么做。
果然和那个女子之前猜测陈子寒也藏拙一事一样,看着神情比所有人都要平静的嬴抱月,陈子楚心情复杂。
“可这下如何收场?”看着擂台上神色从灰败逐渐变为愤怒的叶思远,陈子楚心有余悸。
“叶公子,结束了,你……”台上看着愤怒的叶思远,嬴珣顿了顿开口,但下一刻叶思远猛地看向他,眼中目光陌生得难以形容。
叶思远冷冷看向他,捡起地上的剑,“你以为你是靠自己的本事赢了?”
嬴珣顿了顿没有说话。
“好你个嬴氏子孙,你以后……”叶思远一声冷笑,既没认输也却没说完哼了一声满脸怒意扬长而去,看上去输的人不是他一般。
“叶思远这是要做什么,充场面也装的太过了?”陈子楚叹道。
但这时无人能顾及这些,只因结果已然揭晓,下一轮迅速就要开始。
“第一轮第一场,前秦胜!”
“第一轮第二场,中唐对后辽!”
第二场开始的迅速,但人们也没想到结束的也如此迅速。
咚的一声,结果揭晓,嬴抱月也走到窗边,看着擂台上菜鸡互啄,反而输赢定的干脆利落的两国。
“第一轮第二场,后辽胜!”
中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垫底,这结果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真正的战斗是在下一场。
看着走上擂台的瘦小少年,所有人屏住呼吸。
北魏继子孟施,第一次应战。
“第一轮第三场,北魏对东吴!”
熊熊火焰燃起,一切都开始了。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会看到这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