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自相持不下。
忽的有人沉声道:“你们都别争了,仓舒儿起来,奎甲你也别哭了,我相信苏凌!”
这声音自门前传来,声音不怒自威,沉稳非常。
众人转头朝着门前看去。
却见门前四个丫鬟左右一分。
萧元彻长女萧璟舒一身淡黄衣衫,搀着一个满身华服的妇人缓缓走了进来。
这妇人满身雍容,气度不凡,站在那里,却是十分的庄肃威严。
正是萧元彻的正室发妻——丁夫人。
“母亲!”
“大夫人......”
萧笺舒、萧思舒、萧仓舒见母亲来了,忙迎上来跪倒行礼。
徐文若和黄奎甲也赶紧走上前拱手施礼。
苏凌第一次见丁夫人,心中也是一凛,忙拱手低头。
丁夫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沉声道:“都起来,令君、黄都督你们也不必多礼了。”
三子起身。
丁夫人这才径自来到苏凌近前,看了一眼苏凌道:“你就是苏凌,苏曹掾?”
身旁萧璟舒看到苏凌,眼中满是柔光。
苏凌看向她,却见她星眸通红,当是知道了自己父亲危在旦夕,应是哭过了。
苏凌忙又一拱手道:“小子正是苏凌......”
丁夫人点了点头,声音平和道:“我跟璟舒丫头,这些日子都住在别院中旅,那里清净,又有佛堂,璟舒丫头陪着我佛前诵经,多日不回,今日听到下人来报,这才知道我夫君出事了,紧赶慢赶,方才赶到。”
丁夫人顿了顿,沉声问道:“苏凌,你施那针是什么样式?”
苏凌忙对杜恒道:“杜恒,药箱给我。”
杜恒将药箱递给苏凌,苏凌打开来,这才一指那药箱中瓶瓶罐罐中间的七枚小针道:“诸位请看,这便是苏某行针所用的七枚小针了。”
丁夫人和众人忙细细看去。
只见瓶罐中间,安静的躺着七枚小针,长短不齐,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柔和的银光,看起来精致小巧。
苏凌让众人看了,方道:“这七枚小针,名曰神农七针,是我师父南漳飞蛇谷张神农的至宝,小子不才继承了师父医术七七八八,虽然行针手法不如师父精妙,但自以为,除非我师父亲至,否则整个龙台城找不到胜得过我的手法的人!”
丁夫人听了,方点了点头朝徐文若道:“我记得很久前,咱们在充州时,我夫头疼不止,便是这位张神农妙手行针,我夫方才无碍的,对!”
徐文若刚要答话,忽的门外又有人朗声道:“不错,正是张神农!”
众人看去,却见郭白衣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郭白衣朝着苏凌点了点头,对丁夫人一拱手道:“大夫人,如今丁医官告假,张神农远在南漳,只有他的高徒苏凌在此,大夫人不如让苏凌一试啊!”
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朝着苏凌又问道:“苏曹掾,这行针需要多久。”
苏凌忙道:“这个不好说,得看司空血淤如何,不过小子思忖,一刻钟不行,两刻钟总是成的。”
丁夫人若有所思又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苏凌想了想道:“七成以上......还是那句话,因人而异,司空病势已久,所以我也不敢贸然说绝对可以。”
丁夫人不动声色道:“若是针也施了,我夫君还是不醒该当如何?”
苏凌忙朗声道:“大夫人,眼下司空的情势,便是施针不行,也不会比如今的情形更糟糕了,待我先行施针,等等看司空是否转醒,转醒一切好说,若如不醒,咱们再商量怎么办,小子想着,总是有方法的!”
丁夫人又思索了半晌,这才下定决心道:“好,需要做什么准备,苏凌你尽管开口,我让人准备了,你全力施为!”
话音方落,萧笺舒第一个跪倒道:“母亲!兹事体大,还要从长计议啊!”
丁夫人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笺舒你起来,你父亲危在旦夕,从长计议只是耽误时辰,你也不用想的太多了,这件事不用你们承担,我一人承担便是,若是我一人不够,我丁氏一族,全力承担!”
她这话一说,便是徐文若和郭白衣也是脸色一肃。
丁氏家族,可是大晋老牌大族。
丁夫人敢这样说,便是代表了整个丁氏家族对此事的态度了。
众人再无反对。
苏凌点了点头,将身上大氅闪掉,又命人取了两盆清水,放在萧元彻榻前。
他在一盆水中洗了手,又忽的朝着那药箱中的七枚神农针一拂。
但听得“噗噗噗——”数声微响。
众人看时,只见那药箱中的七枚银针皆不见了踪影。
而那盆清水中,七枚银针在其中缓缓漂浮,排列的整整齐齐。
苏凌朝着丁夫人和众人一拱手道:“诸位,一会儿施针,萧司空可能会吃痛叫喊,诸位留下来多有不便,还是先回避一下,待我施针完毕,诸位再进来不迟。”
丁夫人点点头,却眼神坚决道:“这是我家夫君,我是不会走的......笺舒,陪着几位大人先行到偏房等候。”
萧笺舒点点头,朝着徐文若等人做了请字。
徐文若当先去了,郭白衣迟疑了一下,朝着苏凌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去了。
黄奎甲看了看苏凌,苏凌淡笑道:“奎甲大哥放心好了,你去偏房忍耐下。”
屋中人都走了。
只留下了苏凌、丁夫人、杜恒、萧璟舒和萧仓舒五人。
苏凌看了看萧璟舒。
萧璟舒却是柔声道:“苏凌......我不走......”
萧仓舒也道:“我也不走,我陪着父亲和母亲。”
苏凌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只是我先说明,一会儿无论如何,诸位都不要慌乱,也莫要阻止苏凌施为,若做不到,还是请出去。”
众人点了点头。
但见苏凌,忽的盘膝而坐,双眼微闭,五心朝天。
忽的伸出左手食指,朝那盆清水中一指,忽的双眼一睁。
但见一道流光,清水中第一枚最短的银色小针一声清鸣,荡了个微微的水花,一道银色流光缓缓悬浮在苏凌指尖上方。
苏凌深吸一口气,指尖画圈,那小小的银针也随着苏凌的手势,不断地旋转蜂鸣。
就这般循环往复了数圈,苏凌忽的眼眉一立,清叱道:“神农一针,神庭!去!”
小针蜂鸣一声,一道流光,无声无息的直没入萧元彻的神庭穴上。
却见萧元彻躺在那里,却一动不动,只是那针刚施下,额头之上已然是豆大的汗珠了。
“杜恒,绢帕沾了冷水,快!”苏凌忽的出声道。
“我来!”萧璟舒大声喊道。
说罢快步上前,麻利的拿了绢帕在水中浸透,递给苏凌。
苏凌一点头接过,在萧元彻的额头细细的擦抹了几下,方又递还给萧璟舒。
丁夫人坐在一旁,似有深意的看了看萧璟舒和苏凌,微笑不语。
苏凌不再耽搁,还是依照方才的样子,朝清水中国一指,一声清鸣,第二枚银针缓缓悬浮起来。
苏凌清声道:“神农二针,风府!去!”
小针又是一阵清鸣,一道流光,正钉在萧元彻的风府穴上。
萧元彻双眼紧闭,忽的低低的呻/吟一声道:“唔......啊......”
随即再没了声音。
这声音不大,饶是如此,萧璟舒和萧仓舒还是浑身蓦地抖了一下。
独独丁夫人坐在那里,似乎镇定自若,没有什么异样。
苏凌又朝那清水中忽的指了两下。
“嗡——嗡——”两声蜂鸣。
第四枚银针缓缓浮起。
“神农三针,上星!神农四针,神聪!去!”
两道流光,钉在萧元彻两处穴道。
“啊......”一声压抑的痛呼从萧元彻的口中发出,但见昏迷中的萧元彻双手握拳,脖项青筋暴起,显然是痛苦不已。
“父亲......”萧仓舒第一个忍不了,刚要扑过来。
“仓舒,出去!”丁夫人冷叱一声。
萧仓舒呆在当场,忽的转头大步朝门外扎去......
萧璟舒花容失色,星眸含泪,却是皓齿紧紧咬着樱唇,一声不吭。
苏凌舒了口气,不做迟疑,又是一指那清水中的银针。
第六枚银针缓缓浮起。
“神农五针,天柱!神农六针,攒竹!去!”
两道流光,再次一闪,钉在萧元彻的两处穴道。
这两针刚刚下去,萧元彻呼喊的声音更甚,啊啊的大呼起来,整个五官都有些狰狞起来。
双手攥得格格直响。
萧璟舒已然有些受不了了,饶是如此却伸出玉手将自己的樱唇紧紧的捂着,努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丁夫人也缓缓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着苏凌。
最后一针!
苏凌深吸一口气,后背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湿透。
其实他擅长右手施针,可是那夜激战,燕无归伤了他的右臂,如今缠着绷带,却还是往外微微的渗血,没有办法,苏凌只得改用左手。
苏凌屏息凝神,再次指向清水中的银针,清叱一声道:“神农七针,率谷!去!”
这第七针,是七枚小针中最大的一枚,也是最关键一枚,若此针运的不准,前面六针皆前功尽弃了。
凝神凝神,再凝神!
苏凌的指风平静安稳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全神贯注的引导这最为关键的一针,朝着萧元彻的率谷穴一针运去。
不偏不倚,正中率谷。
再看萧元彻,躺在那里,平静非常,没有一声叫嚷疼痛。
苏凌心中方定。
忽的手掌上隐隐有气流流动。
他忽的左掌一翻,横在萧元彻满是银针的头上缓缓的运转气息起来。
随着苏凌的动作,那七枚嵌在萧元彻头部七处的穴道银针,嗡嗡清鸣,震颤不已。
如此过了半晌。
苏凌忽的清叱一声道:“神农针,回!”
话音方落,七枚银针化作一道流光,全数没于苏凌掌中。
苏凌翻掌之时,七枚银针安静的躺在掌心,精致玲珑。
苏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朝着榻上的萧元彻看了一眼,缓缓唤道:“司空......司空醒来......司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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