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门骁菓军驻扎地。
有副将搬出坐椅,何郎将悠然自得坐在上面,啃着甘蔗,目视前方行来的几道身影。
韩偃没有在意何辅麝,自顾自找了个位置闭目养神。
何郎将撇了撇嘴,打量眼前的其余人,除了裴皆然有点印象,剩下都不认识,于是他更没兴致打招呼,哪怕游玄知上前行礼,他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铁锤姑娘同款撇嘴,但目标人物是游玄知。
最终还是副将开口说道:“诸位且在此处暂歇,随意便好。”
面对何郎将的冷漠,游玄知稍微有些尴尬,他也是很有傲气的人,只是在韩偃以及何郎将面前,他的傲气就彰显不出来了,闻听副将的话,他顺势走向一边。
“怎么少了两个人?”
副将仍是第一个发现问题。
铁锤姑娘解释了一番,说道:“褚首尊和朱尊者应该很快就到,剩下就是姜望没来了。”
何郎将啃了口甘蔗,嘟囔道:“真行啊,哪有这么选人的,临阵前出了问题突然换人,最后来的怕又是个凑数的。”
他话音刚落,抬眸就见裴皆然站在面前,根本没有看他,平静说道:“给我找个没人的营帐。”
“啊?”何郎将歪了歪脑袋。
裴皆然不想再说第二句,直接便朝着何郎将身后的营帐走去。
何郎将没有制止,看着眼前这些人,暗暗想着,能耐不高,一个个倒是怪得很。
韩偃和清冷姑娘一人占据一处,闭目养神,游玄
知试图离韩偃更近一些,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在何郎将视线里,显得鬼鬼祟祟,那个叫宣愫的面无表情,站在放置兵器的架子前,不知道在欣赏些什么。
唯独铁锤姑娘到处闲逛,甚至跟骁菓军的人搭茬,好像跟人很熟的样子。
何郎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暗暗想着,姜望啊,你咋还不来?
没多大会儿,铁锤姑娘又来到何郎将面前,表情有些严肃,“磐门里到处在讲姜望坏话是怎么回事?”
他们来时没有经过磐门镇里,而是直接到了骁菓军驻扎地,刚刚是与骁菓军甲卫闲谈才得知此事。
何郎将虽然没怎么在意磐门里的情况,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副将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只是他仍然没在意这件事,说道:“显然是有人想搞姜望嘛,也不知道是谁想的点子,早知道这句话应该我先说。”
“你跟姜望很熟?”
铁锤姑娘一脸气愤说道:“别让我知道这句话是谁传出来的!”
何郎将点头说道:“那应该是很熟。”
铁锤姑娘没搭理何郎将,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等我去磐门,看有谁议论,就把他们全揍一顿!”
说着,铁锤姑娘便真的要走。
何郎将有些兴奋,“姑娘真霸气,一起啊。”
副将忙上前阻止两人,实是心力交瘁。
此般动静也引得游玄知等人的注意。
但没等搞清楚状况,骁菓军驻扎地外面又有人影出现。
是西覃的人。
韩偃睁
开眼睛,与对面一人四目相对。
同样身穿白衣,腰间悬剑,正是此前西覃年轻一辈第一人,温暮白。
温暮白身边跟着一位女子,是大覃两界司执谕,职位等同大隋青玄署行令,温暮白也在两界司做事,有着执谕之职,他们被人合称两界双壁。
但事实上两人没什么感情,只是同在两界司做事罢了。
石竺抱着一把刀,扫了眼韩偃,平静说道:“你向来都以打败韩偃为目标,却被书院掌谕抢了先,两朝会上哪怕能赢了韩偃,意义也变得不同了。”
温暮白淡淡说道:“我当时正好在闭关,否则韩偃入覃一事,他根本没机会抵达玉京,不管是第一个打败他,还是第二个打败他,荣誉都属于大覃,没什么意义不同。”
石竺摇头说道:“何必说这些场面话,你的老师,也就是我们大覃的国师,与大隋国师曹崇凛存在旧怨,身为两朝国师的真传弟子,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分个胜负,荣誉不止在大覃,也在个人。”
温暮白微微眯眼,冷漠看了石竺一眼。
石竺笑着抿唇,拇指与食指相触,从左到右轻轻一划,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
有玄已经上前向何郎将打招呼。
何郎将随意摆了摆手,问道:“那个书院首席掌谕是哪位啊?”
西覃那边唯有石竺和吕青梧两名女子,何郎将看了又看,摇头否认,吕青梧修为很弱,他懒得提,石竺的修为亦是不可
能打得赢韩偃。
有玄回答道:“书院掌谕还没来。”
何郎将撇嘴道:“架子真大,当自己是主角儿,要最后才登场?”
有玄摇头笑道:“按理来说,她的确算是主角儿。”
覃人在打量隋人,隋人也在打量覃人。
除了温暮白只盯着韩偃,剩下的都会在意韩偃和何辅麝两个人。
有随行秦雪阳而来的高辅秦,也有作为领队的锋林书院掌谕田玄静,他笑着上前说道:“你们貌似缺了好几个人,莫非隋国连九个人都凑不出来。”
他没有半点长辈的觉悟。
“没想到西覃领队的人是你啊,田玄静。”
远处有声音传来,紧跟着是褚春秋和朱谕雪的身影破空而至。
褚春秋左手拽着燕瞰,后者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们一路行来,倒是有注意到一些洞冥巅峰修士,但修为跟谢吾行比差远了,也不可能浪费时间到处寻觅,想着磐门聚集着许多修士,万一赵姓姑娘没来,怎么都能拽出一人凑数。
站在秦雪阳身后,沉默寡言的高辅秦抬眸看向朱谕雪。
这位神都武神祠尊者,大隋的第二武夫。
同为武夫,他自然会更在意朱谕雪。
但朱谕雪并没有看他。
而是第一时间看向铁锤姑娘,同样的道理,都是武夫的前提下,很年轻的铁锤姑娘,自然会让朱谕雪欣赏,何况铁锤姑娘师从垅蝉武神祠尊者薛先生,哪怕没有正式加入武神祠,可在朱谕雪眼里,她就
是武神祠的人。
身为长辈,他理应照拂。
“褚春秋,多年未见,你那张脸又更白净了。”
田玄静语气很正常,像是并没有言外之意,可在褚春秋耳朵里,无疑是极致的嘲讽。
他忍着心底冒出的火气,说道:“远来是客,自当尽地主之谊,我已在磐门摆下宴席,在两朝会开始之前,不妨让年轻人先相互熟识,诸位请。”
磐门没什么生意,也就是酒肆火热,所谓宴席当然也没有多么大的排场,便是磐门里最大的一家酒肆,重新归置成两排桌椅,正好对望,仅此而已。
两排桌椅的上首位置单独摆着一张,褚春秋表面仍是‘客气’的邀请田玄静并排而坐,朱谕雪和高辅秦则相对坐于两侧。
田玄静自然没理由掰扯,看着普通的酒菜,也未曾表示什么意见。
燕瞰距离朱谕雪最近,是下首首席的位置,对面是温暮白,他正直勾勾盯着次席上自顾自夹着菜的韩偃。
在韩偃旁边的并非何郎将,而是游玄知,温暮白身侧也非石竺,是一位看着极其年轻,身穿西覃剑宗服饰的男子,他如同韩偃一般,并未抬眸打量别人,但也未曾夹菜,只是默默饮酒。
接下来的座次分别是大隋何郎将,西覃公主吕青梧,她一直侧着身子,在默默饮酒的年轻人耳畔嘀咕着什么。
大隋这边往下延顺是铁锤姑娘、裴皆然、长公主府里的清冷姑娘,宣愫坐在最末尾。
西覃那边紧挨着吕青梧的是石竺,其次是一名武夫和一名同样穿着剑宗服饰的青年男子,有玄和秦雪阳则坐在靠后的位置。
秦雪阳饮了口酒,微微皱眉,简直饮之无味,他略有嫌弃的放下酒盏,开口说道:“姜望把自己视作雄鹰,视我等覃隋所有人皆为蚂蚁,空口大话一出,怎么至今没见踪影,是不敢来了?”
有玄坐在身侧,秦雪阳自能清楚,对面隋人里没有姜望。
此话一出,场间陡然一静。
铁锤姑娘直接拍桌而起。
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真正的强者不会在意这些,同样以雄鹰和蚂蚁来比喻,无论蚂蚁骂的多难听,天上雄鹰又怎会听得见,不过是自我吹嘘试图引人注目的可笑行为。
除了反应最明显的铁锤姑娘以及微微色变的游玄知,也就仅仅是长公主府来的清冷姑娘蹙了蹙眉头。
高辅秦看了眼秦雪阳,暗自想着,这孩子终是沉不住气,别人说什么话有什么关系,三番两次提及这件事毫无意义。
归根结底,是姜望祁国皇室后裔的身份。
褚春秋和朱谕雪都没说话,既然是打着让两朝年轻人相互熟识的理由,那么年轻人们如何相处,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至于姜望说的那些话,褚春秋仅是稍感不喜罢了,初次听闻,他没觉得这里面存在别的事。
“我看你是欠揍!”
铁锤姑娘不由分说便要朝着秦雪阳挥拳打过去。
但就在这时,酒
肆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众人皆探目望去。
何郎将想着,是姜望来了?
踹开酒肆门跨步进来的是一位姑娘。
她扫量几眼,便径直在最末尾,挨着宣愫坐了下来。
然后伸手招呼着酒肆伙计,“上菜!”
没有人认识她是谁。
朱谕雪想到什么,问道:“赵姑娘?”
赵熄焰冲着朱谕雪咧嘴一笑。
娄伊人给朝泗巷传信,老神仙并未告知赵熄焰前往磐门这件事,但老神仙万万没想到,赵熄焰还是来了。
正因赵熄焰自己也不知道褚春秋有想让她代替谢吾行的事,所以朱谕雪为何能直接说出她姓赵,心里虽有疑惑,也只能装着没事人般露齿一笑。
结果让她很意外的是,褚春秋和朱谕雪仅是点点头,便默许她坐在这里了。
赵熄焰挠了挠头,侧目瞧了几眼,在场的只有七个人,除了姜望,还有谁没来,她也想不出,毕竟不认识谢吾行。
既然褚春秋他们没意见,赵熄焰懒得想太多,如此倒也省事了。
但西覃一方有稍微在意赵熄焰的出现。
虽然认识谢吾行的不多,可忽然换了个人,他们很容易会想到,赵熄焰该是比谢吾行强大得多,甚至有可能是隋国像隐藏何郎将那般,同样隐藏起来的第二个怪物。
看不出赵熄焰修为的会这般想,能看出其修为的,只是多瞧了几眼。
眼见秦雪阳又要说些什么,铁锤姑娘也再次攥着拳头要往前迈步,田玄
静出声说道:“现在双方都仅差一人未至,我们这些老家伙待在这里,想来影响你们年轻人互相熟识,最终胜负要在两朝会上决出,所以这场酒宴里大家都要热情点。”
说完,田玄静看向褚春秋,后者点点头,他们起身上了酒肆二楼,但把燕瞰留了下来。
高辅秦临行前眼神示意秦雪阳,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秦雪阳,有些忿然。
可秦雪阳闭了嘴,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
褚春秋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上,铁锤姑娘便已冲至秦雪阳面前,挥拳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