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街里,唯有浔阳候府有一抹光亮。
姜望持符,在每条巷子前晃悠。
因范围只有百丈,某些深巷就得再往里走。
赵汜鼓舞自己道:“待我认真研究一番,画出范围更广的指路符。”
他已经是一位天师,且在范围内,符箓是有反应的,这就证明此符没有问题。
姜望说道:“就算此符有用,但不知对方藏在何处,想要恰巧出现在他附近,只能碰运气了。”
赵汜皱眉说道:“我忽然有个主意。”
姜望好奇道:“你能有什么主意?”
赵汜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说道:“我画的符,只要在范围内就可以直接锁定目标,不管他怎么移动,符箓都能追踪,你只需要在百丈高度,最快速度飞一圈,不就成了?”
姜望瞪大眼睛,拍手道:“好主意啊!”
那个天师肯定知晓自己早已暴露,也不用再担心打草惊蛇,只要他仍然藏在浑城里,此法就能最快抓住他。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那个天师能不能切断符箓的追踪。
赵汜画出了很高品秩的指路符,可并非最高,也不是真正的仙人指路符。
因此姜望第一时间便腾空而起。
在短短数息间,他就在整个栖霞街飞了个来回。
没有径直飞向整个浑城,是因指路符有了剧烈反应。
他悬于高空,俯瞰栖霞街。
某处巷子里有如星辰般的亮光闪烁。
“找到你了......”
姜望仍是有些惊讶的,赵汜在符箓上的本事,确实很高。
萧时年能直接找出具体位置,自然显得更厉害,没有找到人,只能是对方察觉,提前跑了,而赵汜画出的指路符没有被察觉到,两者都存在优劣,算得上不分伯仲。
有指路符锁定且追踪位置,姜望没有急着出手,而是落回地面,看着赵汜说道:“若是想亲自给白姑娘报仇,我可以帮你留口气。”
赵汜攥紧拳头,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却淡然的说道:“我说过要以符来打败符,现在是用我画的符找到他,便也要用我的符来杀死他,老陶没有教我具备杀力的符,虽然是因为他不会,但我有根据符箓册自己学。”
陶天师能画出的符箓都很普通,唯一具备杀力的符箓也只能对魍魉起到作用。
而具备杀力的符箓品秩都颇高,就算赵汜天赋异禀,想要画出来仍有难度。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上面有雷纹痕迹,“此符品秩不高,但天师只是普通人,应该足够了。”
姜望似是想起什么,说道:“是你想学符,并非只能学符,能成为天师者,第一个步骤是感知到炁的存在,便是所谓的识炁,但只能借助符纸及符笔来引炁。”
“而你初识炁就能与炁共鸣,虽是流于表面很难铸就黄庭,却尚有武夫一途可以走,你在符箓道有极高的天赋,就算再学武也耽误不了什么。”
“哪怕只是踏足武夫第二境,在天师一流里也会是最特殊的,因天师除了画符,其他体系都不会。”
赵汜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练武太累了,我不要,每日画画符,作作画,挺好的。”
姜望只是顺势一提,路要怎么走,是赵汜自己的事情。
看着手里的指路符,符纸上的纹路在散发红芒,且发生了些变化,根据纹路的指向,他就能领会含义,说道:“此人兴是有所察觉,已经转移了位置,好在符箓能追踪,希望此人能给我带点乐趣。”
他直接拽住赵汜的独臂,平地有风起,下一刹,身影便消失无踪。
栖霞街第九条巷子里,有黑影鬼鬼祟祟,他推开一处院门,暗自困惑,“浑城里除了姓陶的,再无第二位天师,那家伙只能画出最低品秩的符箓,但接连两次被发现,到底是何人所为?”
莫说酒仙郡,在整个苦檀他不相信有谁的符箓造诣比他更高,甚至有自信,若非张天师,或是隋国极少数大天师,就算有人能感知到他隐藏的一丝符炁,也无法追踪。
而两次都被极准确的锁定位置,施符者绝不弱于他。
回想着因有符炁牵引,从范天师身上得知的信息,那位陶天师虽有破壁神符,但显然不是他自己画出来的,莫非是判断有误?那位陶天师在藏拙?
根据此事,他有刻意调查陶天师,因此才能做出判断,可若是陶天师自始至终,从第一次展露头角便在藏拙,未免城府太深了些。
毕竟陶天师在二十年前就能画出符箓,虽品秩低到可怜,只能到处坑蒙拐骗,但如果都是装的,甚至曾经朝夕相处的范天师都被蒙蔽,此人就很值得在意了!
他又想到姜望。
虽然范天师只是手底下众多棋子之一,但其够狠,没有人性,是很得他关注的,死于姜望手里,便是相当于痛失一员大将。
可姜望貌似是澡雪境的大修士,若想将其元神奴役,就得先将其置之死地。
利用栖霞街里被镇压的妖怪就是不二之选。
可现在有暴露之危,他只能再更低调些,毕竟图谋一位澡雪境修士的元神,并非在路上随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当即开始画符,要尽量把符炁内敛到微不可察,纵然陶天师可能有藏拙,但他坚信,自己的本事更高。
能把符炁隐藏自身又没有什么符炁产生的符箓,画出来的难度自然极高,而他要把符炁隐藏更深,符箓的难度也就更高。
因此,不一会儿,院里就扔了数不尽的废符纸。
在他静心凝神,终于大功告成之际。
院里忽然落下两道身影。
许觞斛愣住。
很快认出姜望那张脸。
“你倒是很会藏嘛。”姜望冷笑看着他,赵汜则很干脆,捡起一块石头就丢了过去。
许觞斛侧身避开,他竟是没有任何慌张,反而轻轻拍打衣袍,把符箓塞入怀里,笑道:“我再是会藏,依旧被姜先生找到,看来运气很不好。”
姜望微微挑眉,面前此人相貌俊雅,而且很年轻的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白色的符袍,脚踏黑靴,金带束腰,且眸中有着熠熠神采,颇显正直高雅的气质。
“确是人模狗样。”
许觞斛凝目道:“姜先生直接出言羞辱,太过分了。”
姜望好笑的说道:“你做的事情,死百万次都不足惜,羞辱你又能怎样?”
许觞斛没有任何辩驳的意思,甚至直言道:“月满西楼的楼主李谀因姜先生而死,可是平白让我浪费了一张役神符,这恐怕得需要姜先生来赔偿。”
姜望面色瞬间一沉。
役神符是怎么画出来的,他已经很清楚。
许觞斛身上必然有着滔天的血气,但却被其隐藏的一丝都没有,虽能因此证明许觞斛符箓道造诣之高,但想到许觞斛能把役神符直接给李谀,肯定不止一张,被其残害的人怕是一座城也不够装。
此为罪恶滔天之人!
姜望内心的杀意汹涌而出。
裴皆然的身影凭空出现,她以办案的模式面对陶天师,才能保持正常,但也因此把陶天师吓得不轻,此刻畏畏缩缩的用依靠赵汜的好运符画出的神行符跟着来到院子里,第一时间就躲在姜望身后。
许觞斛倒是眉头微挑,依据他调查的情况,陶天师根本没本事画出神行符,看来此人在藏拙已是事实。
他浑不在意姜望的杀心,而是紧紧盯着陶天师,说道:“我是真的低估了你,但你刻意藏拙,把自己伪装的很废,怕是有所图谋,莫非也在秘密炼制役神符?”
陶天师愣了一下,露出茫然的神色。
这人在说什么?
我藏拙?
伪装的很废?
我明明是真的废好嘛!
你怕是在故意讽刺我!
陶天师很生气。
简直气抖冷。
许觞斛认定陶天师是符箓道造诣很高的人,见其被自己拆穿浑身发抖的样子,不由轻笑道:“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但你的确值得佩服,居然与他们混迹一块,我此时说出你的秘密,你应该不会怪我?”
你为何茶里茶气的?
陶天师气急道:“谁跟你是同道中人!休得污蔑我!”
姜望确真的露出狐疑之色。
但陶天师到底有没有本事,其实根本不用想。
他虽非浑城人,但是酒仙郡人,而且在浑城住了很久,若是真的一直藏拙,身负大气运的老爹哪会把陶天师视若敝履,要说陶天师真有瞒天过海的本事,打死姜望都不信。
单是曾经家藏魍魉一事,若非是自己,陶天师就算因对镇守有恩,不会被判死罪,恐也难逃罪责。
陶天师不可能知晓自己当时有镇压魍魉的本事,在揭开符箓的瞬间,如果真是藏拙,怎么也得露出来。
否则若是让魍魉出来,堂堂小侯爷但凡遇害,陶天师可就惨了,符箓道造诣再高,也难逃被黑焰军撕碎的命运。
既然陶天师确实很废,许觞斛此言就是挑拨离间,或者以为是陶天师才被发现的?
也许两者皆有。
姜望神情变得怪异,看着貌似坐等局势变化的许觞斛,抬手拍向陶天师的肩膀,对面眼睛瞬间放光,但紧跟着姜望就突然出刀,直接贯穿许觞斛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