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巷竹林。
被以姜望名义请来的宁十四,口嫌体正直,“宁某正气凛然,不愿同勾栏听曲者为伍,但渐离者终是朝堂要缉拿的人,宁某义不容辞,否则就算姜望亲自来请,我也会断然拒绝的。”
青袍和白袍修士面面相觑。
小鱼皱眉道:“什么勾栏听曲?”
在城隍庙会第十日,因小鱼刻苦用功,等到回神时,场面已然大乱,紧跟着萧时年就布下了符阵,她根本不知前因后果。
后面姜望屡屡往春怡馆跑,自是都隐瞒着,虽然可能瞒不住童伯,但瞒住小鱼是轻轻松松的,因此,闻听得宁十四的话,小鱼横眉冷对,觉得对方是在构陷公子。
宁十四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无视。
虽然他被姜望欺骗前往春怡馆的事情能够合理解释,但自诩正气凛然的他终是不愿提及,索性转移话题道:“那个渐离者就在此处?”
白袍修士点点头,看向青袍修士。
后者很干脆,直接大喝一声,“冯灵槐,出来受死!”
那座竹屋里没有半点回应。
宁十四问道:“确定他就在里面?”
青袍修士说道:“我们看着他来到此地,虽然回了趟侯府,但到半日闲客栈请您的期间,我们兄弟兵分两路,我有先一步到此观察,确信竹屋里有人。”
宁十四淡然说道:“那就很简单了。”
他直接拔刀出鞘,朗声道:“毁了竹屋便是!”
宁十四气势如虹,也有想要人前显显圣的意思。
侧目看到一旁青袍修士眼里露出的一抹惊色,宁十四暗暗发笑,但很遗憾的是,白袍修士和小鱼都没有什么反应。
想着终是毁掉竹屋的位格太差。
他没有在意,而是思考怎么很漂亮的一刀摧毁竹屋,又能让屋里的人不伤分毫的显现出来,这样才能把位格往上抬一抬。
为防止屋里的冯灵槐突然跑出来,宁十四没有拖延的想法,他看好角度,表现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实则将得气劲尽数灌注在刀上,朝着竹屋劈落。
紧跟着竹屋表面呈现出一层金色纹路,同样轻描淡写的就把宁十四的一刀给挡下来了。
“......”
青袍和白袍修士再次面面相觑。
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虽然是姜先生让他们找宁十四掠阵,但也只是因为冯灵槐对于姜先生而言,太弱了,他们从未觉得宁十四很强。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宁十四很尴尬。
臊眉耷眼,找着地缝。
小鱼则认真说道:“刚刚呈现的金色纹路有问题。”
宁十四心下一凛,恢复精神,正色道:“确实,虽然我刚刚只用了五分力,但竹屋显然是有防护,且蕴含的炁很强,按理来说,冯灵槐只是武夫,没有这般能耐,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他外表沉稳,内心羞愧。
果然,人还是正气凛然点好。
没事人前显什么圣,如此一来,便直接沦为姜望之流了。
我乃正气凛然宁十四,绝非勾栏听曲者姜望!
白袍修士皱眉说道:“想来定是萧时年的手笔,来到浑城的修士里,他能排在第二,绝非等闲,也有击退乌侯的战绩,纵使他已不在浑城,可若要护冯灵槐,我们此行便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虽然对萧时年的名字很陌生,但既是姓萧,便也能大概猜出是谁,宁十四更好奇另一件事,“排在第一的是谁?”
当时妖怪袭城的最终战役里,他待在城隍庙,没能亲眼目睹,但也有所听闻,东集市那一战,姜望等人忽然消失无踪,亦是没能得见萧时年的实力,可其修为深厚,是毋庸置疑的。
青袍修士理所当然的接话道:“排在第一的自是姜先生了。”
想着姜先生可是仙人啊,莫说浑城里,整个隋国里怕也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宁十四很惊讶,纵然深知姜望有着极高的修为,同萧时年联手击退乌侯,又曾目睹浑城弥漫的煞气被姜望一刀斩碎,但要说姜望的实力能排第一,仍是觉得不敢相信。
根据寻仙者的议论,他猜测姜望跟萧时年的修为应当势均力敌,若只论修士,把武神祠的骆尊者排除在外,姜望或许真能排在前两位。
可哪怕是当时目睹对战乌侯全过程的寻仙者们,也无法判断二人孰强孰弱。
莫非是两人后来打过一架,分出过胜负?
在白袍两位修士眼里,同乌侯一战,根本就是姜先生在玩闹,若姜先生认真起来,哪有萧时年露脸的机会。
这种想法早已根深蒂固。
小鱼也深以为然。
白袍两位修士最起码有他们的理由,而小鱼则是毫无理由,公子肯定是最厉害的。
宁十四保持着怀疑态度。
侧目看到竹屋门被打开,冯灵槐站在屋里面,莫说他伤势未愈,就算在全盛时期,面对浑城遍地的修士,也只有扑街的下场,有萧先生的符阵在此,他方可安然无忧。
凝视着青袍和白袍修士,平淡说道:“我来浑城的目的,是除掉你们三人,但因期间发生了很多变故,任务已经逾期,导致的结果,或是任务被取消,又或者是其他渐离者接替我,总而言之,我都没理由再杀你们两个,何必非得自找麻烦呢。”
白袍修士沉声说道:“幕后雇佣你的人,我们自然不会放过,但是你亲手杀了我们兄弟,此仇更要报!”
他懂得渐离者的规矩,没有直接询问幕后雇佣者是谁,等到把冯灵槐打服,自然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青袍修士最先出手,白袍修士紧随其后,但他们的攻势同样被金色纹路尽数挡下,看着淡然站在竹屋里的冯灵槐,青袍修士恼怒非常。
宁十四认真观察着,此时开口说道:“不管萧时年用了什么手段,但他本人不在,这股力量终有耗尽的时候,宁某不才,虽是武夫,却胜在耐性极佳,可以耗它一整天,而且我有把握,三刀击破防御。”
他没有人前显圣,而是的确这么想的。
闻听此言,场间人神色各异。
冯灵槐难免有些紧张。
虽是见识过符阵的可怕,但竹屋的符阵跟当初萧时年布置的杀妖符阵不同,前者仅是防御,不具备反击的力量,正如宁十四所言,若一直承受攻击,早晚会被攻破。
“呵呵。”冯灵槐冷笑一声,说道:“此阵是萧先生亲自布置,能承受匪夷所思的力量,就凭你们两个洞冥境修士,两个武夫,也敢妄想破阵?”
他能看得出来,扬言三刀破阵的男子,是一位第四境的武夫,具体在哪个阶段则未知,但跟了萧时年那么久,冯灵槐有自信,哪怕是第五境的宗师,也休想轻易破阵。
宁十四正气凛然,心里念叨着绝不要再找地缝,紧跟着便挥刀斩击。
强横的武夫气息四溢。
让得白袍两位修士险些站不稳。
此子居然这么强?!
冯灵槐则神情淡然,至多是有些惊讶罢了。
因其展现的气息堪比第四境巅峰的武夫,但归根结底,尚未迈入巅峰境,此般年纪,若非天赋异禀,便是背景深厚。
不管宁十四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冯灵槐都不是很在意,毕竟身为渐离者,只要给得钱够多,什么样的人都敢杀,当然自身也要有接下任务的能耐。
不出他所料,宁十四一刀仍旧没有破阵。
但没有半点停顿,宁十四很快又斩出第二刀。
第三刀有些蓄力,宁十四尽可能发挥出全部力量,甚至超越极限,让得冯灵槐也终于微微色变。
白袍两位修士极其紧张,下意识帮忙鼓劲,好像是自己在出刀一样。
金色纹路光芒大盛,武夫气息也是刚猛雄浑,宁十四一声高喝,蓄力一击轰在竹屋上,震出浓烟滚滚,仿若惊雷炸响,周遭竹木被摧枯拉朽般毁于一旦。
成了!
青袍修士大喜。
白袍修士则皱起眉头。
冯灵槐略显紧张的表情渐渐恢复正常,冷笑道:“三刀已过,看来只是会说大话而已,就算再让你斩出三刀,也不可能破阵。”
烟雾散尽。
竹屋依旧如初。
宁十四果断开始找地缝。
太丢人了!
青袍修士的面部僵硬,喜悦之情变成了假笑。
白袍修士默默瞧了一眼宁十四。
刚才出刀的表现,证明着宁十四确有很强的实力,若是依靠武夫的优势把竹屋防御力量耗尽,是有概率能办到的,但何必非得说出三刀破阵的话,这下子脸被打得生疼?
想是这般想,白袍修士也没有嘲笑的意思,毕竟换成自己,把黄庭炁搞枯竭也破不了阵,他只是满脸惆怅。
原想着姜先生既是要让小鱼多些实战经验,便打算帮忙掠阵,给予小鱼足够的表现机会,可现在看来,连冯灵槐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甚至可能还得求助姜先生出手。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白袍修士传音给青袍修士,后者微微一愣,神情很是尴尬,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掠空飞走。
浔阳候府里,姜望战战兢兢。
他刚刚喝水差点把自己呛死。
霉运貌似到了最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