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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出了西北延楼,就往回春墅来。辯
之前康熙打发人给惠妃传话,宜妃这里并没有传话。
因为不确定到底过不过来。
现下,回清溪书屋中间途经,他想要过去看看。
想到方才惠妃出来接驾,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跟前头说一声,不必打鞭。”
梁九功应了,快走几步,跟前头的銮仪卫传了话。
这也是体恤宜妃的意思。
黄昏时分,圣驾悄无声息的到了回春墅外。辯
康熙下了辇,直接进去。
门口的太监刚要跪下请安,康熙摆手制止了。
屋子里,佩兰正在劝宜妃,道:“主子吩咐做了十七阿哥爱吃的小馄饨,怎么不留十七阿哥在这边吃饭?阿哥也想着娘娘呢,下晌来了两回。”
宜妃叹气道:“送过去也一样吃,趁着不怎么记事,慢慢隔开吧,省得回头分开了受不住。”
佩兰顿了顿,道:“那奴才抱小阿哥过来吧?”
宜妃摇头,道:“不用,小十七晓得该伤心了,先这样吧。”
佩兰心疼得不行,道:“主子舍不得十七阿哥,怎么不跟皇上央求一下呢?”辯
宜妃怏怏道:“今年不搬,过两年也要挪宫的,都一样……”
话是这样说,可主仆两人都晓得,到底不一样了。
这满周岁就挪到翊坤宫的小宝贝,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又是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谁会舍得呢?
康熙在门口顿了顿,加重了脚步。
主仆望向门口,就看到披着夕阳挺立的康熙。
宜妃原本懒洋洋地歪着,见状立时带了欢快,起身迎出来,道:“皇上来了!”
康熙道:“都黑了,怎么还不点灯?”辯
佩兰带了宫人,立时点灯去了。
宜妃笑道:“天热犯困,臣妾就多歪了会儿。”
屋子里角落里的灯点上了。
佩兰还拿了烛台,放在案几上。
烛光下,宜妃小脸笑盈盈的,透着粉红色。
康熙能对惠妃坦然地提及承庆,可在宜妃面前不想提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殇了那一年,宜妃的脉案,是他看着一点点病重的,几乎不治。辯
他就提及了九阿哥,道:“老九回内务府了,朕安排了张英的儿子张廷瓒给他侍读,让他好好读几年书,再往前朝去,省得现在过去,稀里糊涂的,还要跟那些大臣置气……”
宜妃听了,不由笑了,道:“打小就不爱读书的人,这么大了,能改了才怪!随皇上安排,那是皇上的儿子,臣妾早撒手了,可不跟着他操心,省得没完……”
康熙又道:“老五媳妇那边的脉案,朕也过问了,预产期在中秋节前后,盼着是嫡皇孙,往后那一房也能省事儿些。”
宜妃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谁不盼着孙子呢?
可是落地之前,是男是女,谁也说不好。
要是现在笃定的话,回头不是阿哥,皇上不如意了,说不得会迁怒五福晋。辯
她就笑道:“这才开头,往后还一串呢,臣妾还记得清楚,当初皇上指了五福晋,除了家风清正,还因为她有好几个舅舅,还有好几个同胞兄弟。”
女儿随母,这开了怀后,就有得生了。
康熙自己挑的儿媳妇,当然也记得这一条。
只是因为前头三年没动静,都忘了这个了。
康熙点头道:“嗯,不拘嫡长女,还是嫡长子,有了孩子,过日子就不一样了,太后也不用跟着他们操心……”
既是到了饭时,宜妃少不得道:“今天叫膳房预备了小馄饨,皇上要不要尝尝?”
康熙道:“那就尝尝,不用叫膳房加菜,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辯
宜妃应着,吩咐佩兰去膳房传膳。
康熙觉得这屋子似乎有些不同了,等到四下里看过,发现是没了角落里的木马,也没了炕上的布老虎,还有许多小儿用的小枕头、小毛巾什么的,也都收起来了。
这屋子一下子空了许多。
康熙不知怎么安慰,他怜惜宜妃这份慈母之心,却不想改变主意。
这会儿功夫,佩兰带了人摆膳。
除了两碗小馄饨,就是四个小菜,芝麻菠菜、糖醋萝卜丝、鸡蛋卷、酱炒鸡丁。
宜妃这碗馄饨,汤宽馄饨少;康熙跟前的馄饨,更像是一碗水饺。辯
康熙看了眼宜妃的碗,道:“这吃的是不是太少了?”
宜妃笑着说道:“臣妾爱长肉,晚上这餐向来吃的少,好吃的都放在中午吃。”
康熙就不多说,帝妃俩用了一顿馄饨。
等到撂下筷子,康熙就道:“朕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宜妃送到外头,看着康熙上了辇,目送着圣驾离开,才扶了佩兰转身。
总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听着不像是老九闯祸的样子,那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辯
圣驾没有回清溪书屋,而是直接出了小东门,早有马车跟侍卫在后头候着。
康熙坐在马车里,神情有些怔忪。
他不知道荣妃到底所谓何来,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只为了买通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他也不知道荣妃除了这个,还做到了哪一步。
不管有多少原由,荣妃既是对毓庆宫动手,那也要承受后果。
马车将将在戌正三刻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换了旁人,这个时候皇城好进,宫门是不开的。辯
康熙这里,则是一路畅通无阻,走地安门、神武门,入了紫禁城。
康熙步行,带了侍卫跟太监,直接往钟粹宫而来。
此刻已经到了亥正二刻,内廷已经落锁,少不得又叫开一重重的宫门。
等到了钟粹宫时,半拉月亮才将将升起,夜空中群星闪烁。
钟粹宫里,透着几分冷清。
正殿西稍间有灯光,那是荣妃的内佛堂。
康熙叫人拦下了要进去通告的太监与宫人,自己推门进了钟粹宫。辯
刚到西次间,西稍间里就有了质疑的声音,声音很轻。
康熙走到门口,也将巴巴听清楚。
“菩萨,我是不是要魔怔了?眼花了,耳朵也要不行了,听什么都像是皇上的脚步声……”
荣妃跪坐在地上,捡着佛豆,嘴里絮叨着:“这耳朵也该不行了,我都五十了,入宫整四十年了……”
康熙站在荣妃身后,道:“是朕,朕来了。”
荣妃没有站起身,而是直接转过头来。
康熙好像回到了四十年前,在太皇太后的佛堂里看到那个十来岁的小格格。辯
荣妃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康熙,道:“原来不是臣妾魔怔了,是皇上真来了。”
康熙脸上,看不出喜怒,低头看着荣妃,道:“你应该晓得朕为什么而来……”
荣妃笑着点点头,神色十分平和,道:“臣妾愚笨了大半辈子,现下也该当个明白人。”
康熙盘腿在地上坐了,没有了最初的愤怒,道:“吉鼐,你当晓得朕的逆鳞,太子处,不容人插手……”
吉鼐,是荣妃的乳名,
荣妃依旧笑着,眼神中是浓浓的哀伤,道:“皇上晓得了,那臣妾怕是要做个糊涂鬼了,到了下头,臣妾亲自问问主子娘娘,除了掺了麝香的蔷薇香水,几位小阿哥没了,有没有她的缘故……”
康熙愣住,道:“麝香香水?”辯
荣妃探身,抽着佛像下的抽屉,里面躺着两瓶香水。
一个是旧式的香水瓶,一个看着像是现下的香水瓶。
荣妃摸索着两瓶香水,道:“臣妾胆子小,当年在膳房见了小鸡崽后,半年没吃鸡,臣妾也想从名下内管领妇差中找人试试,可臣妾不想也不忍,那就让太子爷试吧,也算全了因果,若是害不得人,那是虚惊一场;若是害了人,也是主子娘娘种下的果……”
说到这里,她看着康熙,没有畏惧,道:“臣妾晓得,太子爷尊贵,臣妾这是死罪,可是臣妾不弄清楚此事,也活不久了……”
说着,她摘下头上的钿子,露出下边花白的头发,以及稀疏得露了头皮的头顶,道:“臣妾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闭上眼睛,就是承瑞,就是赛音察浑……”
康熙吐了一口气,道:“你糊涂!你该跟朕说的,让朕来查此事,他们……也是朕的儿子……”
荣妃抓着那香水瓶,苦笑道:“皇上想要说,或许不是主子娘娘,或许是其他人,可皇上,臣妾记得清清楚楚,主子娘娘开始的时候也喜欢蔷薇香水,可自从晓得臣妾喜欢,赏了臣妾,就改用桂花香水了,这以尊让卑,吓死人了,为了这个臣妾当时战战兢兢,恨不得磕头赔罪,主子娘娘还好好的安慰了我,说是没有那么多讲究,本来就爱桂花的,可是不单单是她不用蔷薇香水了,旁人也没有这个味儿,这成为臣妾专有的……”辯
当年她以为是捧杀,越发恭敬。
可是这是隆恩赏赐,也不敢不用。
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有不对劲之处,可是除了第三子落地夭,其他的孩子都到了三、四岁,眼见着立下了。
谁会想到,这会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即便前后的味道有变化,也以为这些都是海关贡上来的,不是一个洋商供应,也不是一个地方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