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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军诸将垂首不语,谁也不敢插话,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旁边,种师中的孙子种为,眼见种师道父子被王霖三两句话死死拿捏住,心中的愤恨更是升腾到了极点。
他大步走出班来,冷笑道:“王爷也不必故作姿态,以此羞辱我种家!吃空饷,为军中惯例,大家都在吃,我种家顶多就是和光同尘而已!”
“纵然王爷的东军,难道就无吃空饷之事?王爷位高权重,京师与真定两处王府一应用度花销,难道皆靠朝廷俸禄?要以我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此言一出,众将皆惊,岳飞等人却是怒形于色。
纵然折可求姚古这些西军诸将也在暗暗咒骂种为不知死活,竟敢在公堂之上,开口冒犯掌控大宋兵权的兵马大元帅、燕王,这不是寻死是做什么?
种师道回头斥责道:“闭嘴,退下!”
种为梗着脖子,冷笑不退。
自打种师中死在王霖手上,种师中这一枝的种家子弟都对王霖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血肉。
岳飞正要出班痛斥,却见王霖摆摆手,道:“真是好胆,你区区一个兵马统制,竟敢当众咆哮帅堂,指摘本帅!
好,我且来答你所问。
孤对天盟誓,东军中绝无吃空饷之事。
因为东军中一应军饷用度,朝廷供应者只有三成,其余七成,都由本王自筹!
自伏虎军筹建起来,本王全部家资都已充入军中,名下渤海商号营运所得,全部充为军用。
孤贵为大宋燕王,位极人臣,但如你所言,除了京师和真定两处王府之外,孤并无其他产业。
即便这两处王府,也为朝廷公有。前者为官家所赐,后者为真定谭园,孤暂且借住于此。
你若不信,可以去户部、兵部、枢密院去一一查证……本王若有半句虚言,本王若有半点贪腐之心,当天打雷劈而死!”
话音一落,堂上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种为等人粗重的喘息声。
一来王霖说的是事实,以他的身份,自无必要撒谎遮掩。
二来古人讲究天人感应,对誓言看得极重,王霖如此誓言铿锵,众将岂能不信。
“种为,孤知你们种家恨我。
可汝等可知,当日种师中在京与太子谋反,事败,官家亲自下诏诛灭,与孤何干?
当然,你们把这笔账记在孤的头上,孤也认了,懒得说半句。
但,孤与你们种家乃是私仇,如今抗金大业为国事。
我可容忍你记恨我,却不能容忍你坏我国事。
来人,将此人拿下,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种为大惊失色,嚷嚷道:“燕王,我们种家世代忠良、精忠报国,我祖父又曾为朝廷太尉,吾亦为朝廷军将,岂能任由你公报私仇?”
王霖讥讽一笑:“种为,你莫不知,你祖父种师中的太尉之职,乃是本王举荐?
即便种师道镇守西军,也是本王当日向官家一力推举,朝中何人不知?
没有孤,你们种家算什么?二流之武勋尔!
如今种种,汝竟敢在孤面前自诩位高权重,功高于国了。
种为,汝再敢出言不逊,孤便将你杖毙给天下人看看!
到底是我王霖徇私报复,还是汝种家子弟狂悖自大,不知廉耻,忘恩负义!!”
王霖拍案而起,杀气腾腾。
种为嘴角兮张,终归还是没有敢再狡辩半句。
他能感觉到王霖已经对他生出了杀意。
种为被岳飞麾下军卒拖出去杖责,王霖环视种家子弟,目光冷漠。
种家子弟纷纷垂首羞愧,王霖今日痛斥,将种家的百年威名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但他们心中固有怨愤,却不敢再表现出来了。
折可求和姚古对视一眼,心里冷飕飕。
燕王好一顿杀威棒!这三十杖下去,种为纵然不死,也得重伤。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问题是种家的颜面被扫荡一空,权威更是扫地。
王霖冷视着伏地不起的种师道父子,淡然道:“种师道,孤念在种家为国戍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过去就既往不咎了。
尔等父子即刻归营,速速清点本部五万兵马,给孤报一个实数上来,到底有多少实兵,多少空额,贪墨多少,一笔笔要给孤记录清楚!
今后,若再出现冒领军饷贪墨公款之事发生,孤定斩不饶!
此外,种家子弟在军中为将者17人,自种师道以下,皆降阶留用,以观后效。种家人历年贪墨军饷所得,缴纳罚款一百五十万钱,充为军用。”
种师道咬牙低道:“末将遵命!”
此事便到此为止,王霖并未提及其他人,不曾将战火扩展至其余西军诸将,众人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种家军将降阶使用,留职察看,再缴纳罚款一百五十万钱,对种家来说,也伤不及根本。
当然,众将知道这是王霖的杀鸡儆猴。
王霖阴沉沉的眸光投射过来,刘延庆心里暗暗发毛,冷汗津津。
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太原一定立时整顿,清查实兵人数,以免被王霖抓住把柄严惩不贷。
刘延庆心道,早就听闻燕王麾下有支神秘的内卫力量,侦缉天下,眼线遍及大宋,看来是真的了。
不然,何以种家子弟的家资都为王霖所知。
种师道率西军诸将离去,东军诸将也渐散去。
堂上,只有岳飞、韩世忠、张浚、刘琦和燕青留下。
韩世忠面色复杂道:“王爷,吃空饷之事在西军中司空见惯,只惩戒一个种家,是否难以服众?”
王霖淡然道:“全军普查,动摇军心,只动种家,不过杀鸡骇猴,以儆效尤,督促西军诸将收敛而已。
良臣也以为孤是在公报私仇么?”
韩世忠面色一红,躬身道:“末将不敢!”
“西军贪腐最甚者,无非种家、刘家等少数几家累世将门,本王之所以动种家而放过其他,原因在于,西军为朝廷供养,国之重器,岂能号称为私家之军?
以种家军名号自诩,单凭此处,种家就其心当诛!”
韩世忠心中大震,这才明白王霖为何会坚决朝种家动手。
其意,不在于要将种家置于死地,而是在于敲打警告诸将,朝廷大军非为哪家之私军!
王霖不会建王家军,更不会允许其他什么家军出现。
张浚犹豫道:“王爷,下官以为,西军多骄悍之将,尤其种家子弟,素来狂悖。此番,王爷借种家而正军纪,下官怕种家人心生异志……”
王霖闻言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才淡淡道:“孤之意,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治沉疴当用猛药,此番剔除疮疤,或会阵痛,但总比日后金人大举入侵时,种家人在背后捅我刀子的好。”
王霖回头扫岳飞和燕青一眼,转身而去。
……
王府。
王霖伏案仔细审阅着送进王府来的初稿版《燕王四书章句集注》,见扉页上署名者只有自己一人,王霖笑笑,提笔就加了张魁、周子宴和程远景三人之名。
本书的核心成果和理论来自于王霖,但润色和丰富完善却主要依赖张魁仨人。
不让人家挂个名,这三位老先生嘴上不说,心里定是很失望的。
萧夺里赖跪在案边轻轻为王霖揉捏着小腿,动作轻柔。
王霖搁下笔,扫她一眼,见她今日似乎还刻意打扮了一番,与往日大有不同。
不由奇道:“今日何以这般梳妆打扮了?”
萧夺里赖面色微红:“宋人有句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奴……想侍奉王爷。”
王霖微微一笑,捏起她光洁的下巴道:“其实我更喜欢你素颜的样子,真实。”
萧夺里赖眸光如水,按摩腿的小手逐渐上移,红着脸幽道:“王爷,奴愿意与耶律余里衍一起的……”
另一边,正跪着伺候茶水的耶律余里衍手一颤,洒落了几滴水珠。
王霖嘴角一抽。
他总觉得今天的萧夺里赖着实有些“热情”过了头,就反握住她的小手道:“你今儿到底是怎了?”
萧夺里赖被王霖握住手,明显有些情动,她面色更红,山峰轻颤,垂下头去,声音低不可闻:“奴想给王爷生个孩子。”
王霖:“……”
……
金国,上京。
天寒地冻。
上京城外的积雪冬季基本不融化,漫山遍野都是苍茫一片皑皑白色。
呼啸的北风穿过丛丛密林席卷过全城,气温越来越低,纵是彪悍的军卒都躲进了营寨中避寒。
国王寨中。
吴乞买面色淡然,冷视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两人。
退出大宋国境后,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二人奉命将军马指挥权移交给完颜娄室。
大军驻扎燕京,遥控幽燕,而两人则快马加鞭返回上京述职。
金国宗室权贵都面色复杂,紧盯着两人。
吴乞买冷笑道:“粘罕,如何?此番出征宋国,可有收获?”
这话当然是反着说了,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三十万金兵出征南侵,结果损兵折将,十万骁勇死在宋国,这等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完颜宗翰嘴角一挑,躬身道:“陛下,此番战败,非臣推脱责任,罪在宗望、宗弼兄弟二人!
宗弼败于滑州,宗望又接连败于黄河以北,导致我军进退两难,万不得已,才与宋人议和。”
完颜宗望勃然大怒道:“完颜宗翰,汝好生无耻!若以你这般话,某也可说,吾等之所以兵败,原因都在于你之西路军延迟不进,导致战机延误,才让王霖趁虚而入,偷袭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