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梁勘去边上的加油站买了两瓶水,出来时瞧见温从宜白着一张脸趴在窗户上呼吸新鲜空气。

少女娇弱的胃被折腾得有些不舒服,想干呕好几次了。

她圆圆稚气的眼睛此刻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清薄的眼皮垂下。

但下一刻瞧见他走过来的身影,又很快扬起笑脸,梨涡浅浅。女孩眼里亮晶晶,盛着阑珊夜色和浅淡泪意。

这么害怕也不知道喊停,傻不傻,白跟着来受这份罪。

梁勘把水的瓶盖拧开递给她,声线清冷:“漱口。”

温从宜乖乖含了口水,咕噜咕噜吐了。

缓了会儿,看他没有要继续开车的意思,她就把鞋脱了。

女孩抱着膝盖蜷在位置上,像是特意提醒他现在的处境:“哥哥,你这么大还离家出走。”

“谁说我是离家出走?”车里灯光落在梁勘高挺眉眼,浓密眼睫沾上温隽的光。他微微垂眸,看着方向盘某一处,有些漫不经心地笑,“哥哥从小到大,还没一一叛逆呢。”

温从宜:“……”

逃课去游戏城玩、给心仪对象写情书、闹脾气丢开家人……这些都是梁勘在少年时代不曾做过的事。

他算是一路顺风顺水,没让家长们操心过的那一类别人家的孩子。

独生子的缘故,父母会把他看得比较紧,大小事都要插一手。大到专业和择业,小到平时出门的配饰领结。

梁勘是凡事不怎么上心的性子,也极少坚持一件事,很多时候也就任他们去了。

第一次和父母产生分歧的是高二那年,他那段时间对美术挺感兴趣,提出想去机构学学,走艺考试试。

但因为文化分太高,被学校各位老师和两位家长轮流做思想工作,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好像很多事情都有默认的规矩。

第一名只能认真搞竞赛考文化,从小听话的孩子不能有反叛期。

后来到竞赛、考大学……仔细想想,梁勘好像都是半妥协被父母推着走的性质。

他当时的状态更像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父母安排的金融专业、接管家业,不喜欢每天忙着和生意场上的人虚与委蛇。

后来生物竞赛拿省里一等奖的时候,有个老师提了句:以后说不定是个搞医学科研的好苗子。

他那时候听在耳朵里,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高考毕业后的旅行在溪省遭遇了一场地震,同行的驴友有两个是医生。

梁勘在坍塌现场看见他们费尽心力去救治病人,也看见一些人因感染而离去,突然就想起老师说的那句话。

或许,他也可以试试去做这种事。

不考虑社会地位和薪资待遇,虽然辛苦,但还是会选择滚烫而有意义的人生。

毕竟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温从宜听得很认真,末了慢吞吞地说:“哥哥,我现在知道你好多秘密了。”

“再给你说一个要不要?”

“什么?”

梁勘唇角轻抿:“哥哥马上要离开家了。”

温从宜稍愣,微微睁大眼:“你果然是要离家出走!”

其实她隐约觉得梁勘嘴里的“离开家”和自己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他是成年人,能赚钱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顾虑。

梁勘被女孩幼稚的语气逗笑,眉眼温和:“不是,是去读书。”

他这个专业要读八年,博士后期要去安清大学交换。

而国内的心内科数一数二医院也是安清,不管从继续读书还是实习就业的角度来看,他以后都是要去安清市发展的。

“一一以前的那个家就在安清那边。”他说到这停顿了下,单手撑在车窗一侧,“安清,是个什么地方?”

一时之间接收的信息比较大,温从宜只听懂了,梁勘要走了。

戏剧化的是:他要去自己原来在的那个城市。

她好不容易打算把那个城市的难过事都抛开,可是还是回忆着囫囵地形容了一句:“安清市……两个路口以后就能看见海。”

梁勘若有所思:“那应该很漂亮。”

是啊,一座靠北方的浪漫海滨城市。

夏天的小摊子边会有啤酒气泡和烧烤的味道,香樟和梧桐树特别多,冬天会下起沸沸扬扬的大雪。

温从宜低头扣了扣手指:“哥哥,你多久走啊?”

“过几天。”所以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尽管突然,但也在轨道之中。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医院和学校交接的事情,也快忙完了。

男人这时候的从容不迫对温从宜来说就是蓄谋已久。原来她在等他闲下来回趟家的日子里,他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小孩可能是舍不得他,鼻音很重,快要哭出声了。偏偏扭过头,倔强地看着车窗这边:“那我以后不坐你的车了。”

梁勘:“为什么?”

“你一生气就想带我去死!”

“……”

车窗玻璃那有小孩偷偷擦眼泪的倒影。

确实会舍不得,刚来一座新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着做。可是那个一直带着她的人忽然要丢下她走了。

年少时最接受不了的就是离别,因为挥手说再见对她来说太过艰难。

从父母、奶奶,到现在的梁勘。

梁勘侧首看着她,其实说要离开,对父母反倒没有太多歉意。平时顺从太多,偶尔的不听话像是成了给自己的奖励。

但面前的温从宜对他来说,或许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童话书,书里说想驯服一只狐狸,那就要对她负责。

他的小狐狸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凶巴巴、满身戒备了。

她很乖,乖到流眼泪也不想让哥哥看见。

梁勘伸手碰碰她发顶,语气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显得极为温柔:“过来,哥哥抱抱。”

温从宜低着脑袋转过身,把脸埋到他胸口一侧。

他手臂虚虚揽在她肩上,像哄人睡觉似的轻轻拍着。身上好闻的冷杉木香夹杂着消毒水,下巴颔线的折角极为精致清晰。

温从宜享受这为数不多的亲昵安抚时刻,手松散地抱上男人的腰。水润润的眼里一片朦胧,鼻音很重:“哥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因为你在哪都会闪闪发光。”

-

梁勘走了,在送温从宜去学校开学的那天下午。他车里放好了行李箱,和梁伯父他们还是没谈拢。

那天晚上,他们借着找温从宜的借口,最后却是越谈越糟糕。

温从宜在一边听着梁勘回应的话越来越简短,语气也越来越冷,最后撂下句“放心,我都不会拿”。

虽然没经历过,但也大概能猜到长辈们用什么物质条件来威胁了。

梁勘完全不吃这套。

学医对很多家庭来说是铁饭碗,是门优秀的职业。

可对于家境较为富庶的梁家父母来说,只会觉得梁勘任性不顾家里基业,步了他那个叔叔的后路。

他们考虑的不是毫无道理:做一个成熟的医生,三十岁的事业才开始起步。

而毕业后,如果好好跟着父辈打理公司基业的话,三十岁已经能站在金字塔上睥睨很多同辈。

温从宜在他走后的一个周末,把书桌前贴着的江城大学历年分数线撕掉了,把新打印的安清大学的分数线贴了上去。

因为他的变动,她的目标也变了。

这场来自梁勘和梁家父母间的冷战持续了近一年,期间就连新年,他也没回来过。

温从宜起初时常用手机给他发消息,也会收到他买的辅导书和各种小礼物。

但是实习期的医学生总是特别忙碌,他们很少在同一时间能有对话。

看着总在半夜回复过来的消息,怕打扰他,怕浪费他的休息时间,她渐渐就不发了。

这一年多里,她也变成了学习任务也很紧张的高三生。

身边的段染追上了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但是体育委员有些渣,对感情不太认真,常让段染放弃写题陪他出去玩。

温从宜偶尔看着身边空了的位置,禁不住想:段染这么一个做题狂魔都为了那个人丢掉课本了,得是多喜欢他啊。

但是早恋真的不可取,至少对她们来说是这样的。

段染的成绩一落千丈,做题也很难拉回以前的进度。

高三上学期的家长会开完之后,老蔡特地把她的名字反复提了几遍,作为反面教材。

而温从宜也没好哪儿去,从高二就开始上补习班,本来较为稳定的成绩在这段时间也跟着段染一样动荡。

虽然不至于比段染下降得还快,但也被班主任喊过两次去办公室谈话。

连赵景野都在笑她:“你说段染好歹是谈个恋爱才成绩下降,你这没谈也下降啊。”

“……”

温从宜当天晚上就把这事跟梁勘说了,第二天早上看见他发了张引经据典的心灵鸡汤:“相爱要小心,距离过近务必选择光明的人”。

所以体育委员真的不靠谱。

温从宜把这句话发给段染,但段染没回。

这周末梁勘没假期,做完两台4小时起步的手术在值班室打了会儿盹。

醒来时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10点了。

他打开q.q,照例扫了眼空间,还是小孩的碎碎念。从下雨没带伞到校园里有偷水卡贼。

最后一条,id为“冷酷的人”说:【真的很不开心。】

另一边的温从宜还伏在书桌前写作业。

高三的课业越来越重,而她目标定太高,天赋不足,只有靠勤能补拙。

放在一边还显示着搜题页面的平板震动了几下,温从宜停下笔,看见那上面写着是哥哥打来的视频通话,立马接起来。

镜头在台灯下有些曝光发白,衬得女孩的脸更加白皙。

江城入了冬,家里有地暖也偏潮。

温从宜又是特别怕冷的一类人,在房间也裹得严严实实,半张脸埋进高领毛衣里,只剩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像上次视频已经是两个月前了,梁勘没睡好。

男人眼窝深陷,一张窄长英俊的脸贴近镜头,隐约能看见他下巴处的胡子青茬。

他弯唇笑,声线微微低哑:“怎么苦着一张脸?”

“我这次又考得很差……”温从宜小小声抱怨,眼眶有些热。

她泪点本来就低,尤其是在惯着自己的人面前,就容易肆无忌惮、恃宠而骄。

“老蔡天天说高考还有两百天,我听着很烦。”她说了没几句又很快止住嘴。

不想说这些不开心的,哥哥看上去很累。

平心而论,温从宜现在的备考环境很好。班级是重点班,每个人都在为了高考竭尽全力。

就连梁父他们知道她高三压力大,也从来不催促学习上的事,每天周末还想尽办法带她出去吃吃饭散散心。

但是她就是考不好,临考越怯。

把题刷了三四套了,考试该错的考点还是记不住,一上考场就忘了精光。

五中到高三后期已经是全面考试的状态了,没有新课要讲,车轮战来了一轮又一轮。

模拟周考、月考、九校联考……考完开始复盘,讲卷子讲错题。

“一一,你太紧张了。”梁勘声线干净,特意放得很柔和,“你还小,会产生‘高考决定了人一辈子’的错觉。”

“但其实不是,这只是你漫长人生里的第一个分岔口。你要做的只是发挥出自己尽力的水平,在几个月后交出一份满意的、不会后悔的答卷。”

温从宜低着眼忍住喉间的更意,注意力放在桌上的按压笔那:“可是我真的很想考上安清大学。”

以她这个成绩,只可能是擦线低空飘过,但也有另一种不尽人意的可能性。

梁勘把手机立着,撑着手肘:“怎么又想考安清了,想回奶奶家?”

温从宜没敢把真心话说出来,模糊地应了句。

他也没多说什么,话语依然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那我们慢慢来好吗?还有一个学期,来得及,考的上。”

“嗯。”温从宜看了眼男人身后的背景墙,视线被转移,“哥哥,你是忙到现在吗?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梁勘指节曲起,难得心虚地挠挠鼻骨,“待会儿去。”

“不行!你待会儿肯定又忘了!”温从宜拿起一边的手机,熟练点开外卖软件,嘟嘟囔囔,“我现在就给你点。”

梁勘咬了下指骨,看着屏幕前的少女碎碎念。

“天天交代我这么多,轮到自己就全忘啦?还有啊,你不要担心伯父伯母了。他们最近吃得好睡得香,身体也健康,上次还旁敲侧击地向我打听你近况……”

她自己才是睡不好的那个,脸瘦到连婴儿肥都没了,漂亮的小梨涡也不太明显。

梁勘安静地听着她叽里呱啦说一大堆,最后很认真地答应了句:“哥哥收到,温一一小同学也要照顾好自己。”

电话挂断时,温从宜给他叫好的外卖正好送到。

小姑娘生怕他几天没吃似的,点了饭还不够,又点了份甜点。

他吃到八分饱去丢垃圾。

今晚的医院大厅人不算多,机器人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停在梁勘脚边。

这个系列的医疗机器人连程序都差不多,开口就问:“我们来玩游戏!说出一个成语,算算你的幸运数字。”

梁勘平时还真没搭理过这机器人,但这会儿闲下来,也许是无聊,就配合地诹了个:“一隅三.反。”

机器人一板一眼:“你的幸运数字是:一。”

梁勘低下眸须臾,把它脑袋转向另一边,笑了声:“你还知道我家有个一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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