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急诊病房里还有病患在苦凄凄地喊疼,凄白的走廊灯光下,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实习医生大步走过。
白天做完胸腔穿刺的那位病人发生感染,半夜中途高烧不退。
梁勘作为二唤医生,一个晚上就跟仰卧起坐似的来回跑了十几趟。换完药回值班室,瞧见两个人正躺在他的位置那,睡得颇为七仰八叉。
他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干净手,密长睫毛在鼻梁骨那拓下淡淡阴影,边侧头往椅子上那两人看过去。
女孩在另一张患者椅上,头不知道怎么歪的,全躺到了边上男人的身上。
偏偏他的好兄弟林渊睡得明明很沉,手臂却能故意往外伸出一截去。
梁勘立在那,抱着手臂盯着这对看了会儿。摇摇头,还真是值班室一对苦命鸳鸯。
不过这种忙得头昏眼花的夜里,有个人陪着也不错。
难得传呼机里此刻没护士在喊,他也在边上找了个角落坐着,开了静音的手机页面上亮起几个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回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之后,他点开了许久未用过的q.q软件,一条验证消息跳了出来:id【冷酷的人】添加你为好友。
头像是个粉红色动漫女孩,主页写着年龄十五岁。
梁勘几乎没多想就知道是谁,他身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可没几个。
“师哥,你拿着手机笑什么呢!谈恋爱啦?”椅子上的姜允迷迷糊糊起床伸了个懒腰,困乏的眼皮止不住往下掉。
怕吵醒边上的男人,她特意用的气声。
梁勘抬眼看过去,顺手扬扬手机:“加了个新好友。”
企鹅页面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姜允怔了几秒:“谁现在交朋友还用q.q啊?”
想到今天在家时,小姑娘气势汹汹说的那几句话。梁勘眉骨稍抬,语气带笑:“有,她们00后。”
姜允咂舌:“你现在都把魔爪伸到00后那去了?”
话刚说完,脑袋就被同样睡醒的身边人敲了一下。
还闭着眼打哈欠的林渊补了句:“你师哥这一天天就快住值班室了,除了家里有个00后,还能去哪认识小孩?”
姜允摸着后脑勺不满地打回去:“我哪知道这么多!刚睡醒没反应过来嘛!”
林渊:“你是值个夜班,把脑子值没了。”
两人叽叽喳喳吵作一团,传呼机里又有护士在喊:“医生,十五床的绷带染血了。”
姜允停下打闹的手,戴好口罩出门:“我来了!”
女孩一走,值班室里就剩两大男人,倒清静下来。
林渊把外套扣子扭好,抬抬下巴:“你不是,大晚上真和你家那个小妹妹聊天?”
男人一截冷白腕骨托着手机,没抬头,只淡声否认:“没聊,小朋友这个点都睡了。”
“小朋友都睡了,大朋友还得去整理病人档案。”林渊看了眼时间,上楼回自己科室前一块凑头过去看了一眼他手机屏幕,“哈哈哈你不是说你家这小孩麻烦吗?我看这妹妹……怪可爱的啊。”
梁勘低声笑:“嗯,跟我邻居家那只猫一样。”
初初见时还会伸出猫爪子张牙舞爪,但丢几条秋刀鱼就乖得能让人摸头。半点不怕生,还越来越黏人。
长夜漫漫,走廊上只余下轻轻的脚步声。所幸这个晚上没有需要急送手术室的患者,还算得上轻松。
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一下又一下地反复敲打窗台。
【天灵灵,地灵灵,温从宜今天必显灵!让偷我饭盒的那个倒霉鬼胖十斤!!】
【数学老师脱发好严重,好像只剩三十六根毛了?天呐!比昨天少了整整四根!哎,每天都在担心他变秃头。】
【日照香炉生紫烟,美女一一在人间。好耶,我也是诗人啦。】
【谁又拔我自行车的气门芯了啊!本就不充裕的钱包又雪上加霜了呜呜呜,祝这个恶作剧的主人以后儿孙满堂,全靠兄弟帮忙!!】
……
正熟睡的温从宜并不知道自己刚开通帐号时发的碎碎念,此刻成了梁勘在深夜打发时间的读物。
一大男人看小女孩的咕哝动态,看得还挺有趣。
小孩估计摸手机的次数不多,也没特意清理过空间的说说。
有些只打了个句号,还有好多话都没说完的。
中间又去了几趟病房,把空间翻到底时,已经是黎明破晓时分。
昨晚一场秋雨下过之后,冷空气急剧下跌。
医院食堂的早餐香味顺着冷风飘散,梁勘捏捏熬了一个晚上的眉心,站起身要回去睡觉时,又返回到和温从宜的聊天页面处。
想了几秒,他打了一行字:【早上冷,温一一小同学记得多穿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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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之后没多久就是月考,而温从宜这一周过得十分忐忑。
先是以“梁勘妹妹”的身份获得诸多关注,连任课老师在上课叫人回答问题时都多注意了她一点。
后又在同学之间的地位里,蓦地拔高了不少。
比如她还以为赵景野会对她生气报复,但没想到那之后,他收敛很多,也不再有事没事叫她黑妹了。
温从宜归咎于是哥哥的威慑力太大和他自己的良心发现。
当然,反应最大的还是段染。
开学初就说梁勘的优异成绩是她的奋斗目标,这会儿得知偶像学长的妹妹就在自己身边,当然是想方设法问家底。
一来二去,没问清梁勘的私人生活,倒把温从宜怎么住到梁家的事摸得一清二楚。
在被她看出点别的猫腻之前,温从宜已经很聪明地学会一提到哥哥就闭嘴。
考完最后一科,晚上三节晚自习没老师上课。貌似又有什么领导过来视察,全校大部分任课老师都去了饭局上。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时,段染鬼鬼祟祟地给她传了张纸条。
段染:「学校今天没老师值日,去不去玩?」
温从宜:「没想到女壮士还有如此雅兴?看来考得很好?」
段染:「别放屁了。去电玩城,赵景野说他请客,顺便给你赔礼道歉!」
温从宜犹豫片刻,拒绝:「算了,让我逃课去接受他这道歉?想害我就直说。」
段染受人之托,只好坚持不懈地说情:「没老师你怕什么?而且我觉得他这几天是真的诚心想和你交朋友,他人其实就是混了点,也不坏。给个机会啊小美女!」
纸条刚传过来,赵景野也借着来讲台边上的饮水机那装水的名义蹲在温从宜桌前:“喂,去不去玩?”
温从宜抿了下唇:“不去。”
赵景野这么高大一男生蹲在她桌前像只小狗,语气比平时软化不少:“去嘛,段染也去!上次运动会害你哭了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我真不知道你是因为我。”
温从宜很想解释一句,他并没怎么影响她的情绪。
上次完全是因为梁勘在,一整天的委屈只有在哥哥那才会得到宣泄口。
但赵景野完全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横下心自顾自地说:“你哥说我欺负你……也有点道理。要不你让他打我一顿,给你解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