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玉高台的上空,原本耀眼的阳光此时被上百把木剑的阴影给遮蔽。
晌午本就炎热,如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剑影这才有了一些清凉。
剑与剑的缝隙之间落下点点光斑,撒了碎金一般,漂亮夺目。
“……?!卧槽,那,那是什么招式!那些剑怎么全部都涌过来悬停在半空中了!”
“她不是说自己才入昆山第一天吗,她怎么能操控这么多剑?难不成之前时候就在别的门派修行过?”
“不是,这个白穗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就算修行过也不可能控制上百把剑!有阴谋!一定有阴谋,我觉得她没准用了什么灵宝!”
这个猜测并无道理,白穗就算修行过却也不可能在没有筑基的情况下有足够的灵力去驱使这么多剑。
而且还是在所有木剑都用了术法施重的情况下。
一把木剑被施重之后少说也有三四十斤,这上百把怎么说也有个几千斤。
一座小山的重量,即使是当年入门时候资质最好的雪嫣然也要花费个十天半个月了。
当然,还得是在雪嫣然认真学不偷懒的前提下。
上面的人僵持不下,下面的人叽叽喳喳。
雪嫣然原本被震惊的张大嘴巴,一句卧槽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便听到了周围人先一步议论纷纷了起来。
他们和她一样同样也被惊讶到了,但是回过神来之后更多的是怀疑白穗作弊了,提前服用了什么增幅修为的灵丹或者使用了灵宝之类的。
要是今日陆九洲和青烨没在场的话雪嫣然可能也会有所怀疑,然而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久过去了。
除了青烨在看到白穗驱使剑的时候瞳孔一缩,表现得有些愕然之外,一旁站着的陆九洲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们并没有制止这场比试。
这就意味着白穗并没有作弊。
哪怕出乎所有人意料,她也的的确确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到的。
周围弟子这么哔哔赖赖讨论了一会儿后,个别弟子也和雪嫣然一样发现了后面站着的两人。
在整个剑宗,陆九洲和青烨是除了宗主和长老之外绝对实力的存在。
不到百年,只差一步便可突破金丹,抵达元婴。
——是当之无愧的“昆山双剑”。
他们突然意识到了。
既然昆山都有了双剑,白穗能做到这种程度似乎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不过是再添一把利剑罢了。
台上的白穗对于台下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在将那些木剑驱使悬停于半空之后。
她觉得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也在那么一瞬间被抽空殆尽了。
灰衣青年站在原地也不知吓到了还是如何,没有动弹分毫。
他看着面前剑尖直直指着自己,好似一面剑墙,他稍微一动就会被剑气划伤。
不仅是他,旁边主持比试的师兄磕着瓜子看戏的手也顿住了。
什么情况?她不是个毫无灵力毫无修为的弱鸡吗?她怎么做到的?
还有这什么招式?万剑归宗吗?
他人傻了,缓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是这场比试的主持。
这个时候虽然这剑没有落在那青年身上,可这青年也显然是被吓到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前面那一片剑雨,生怕下一秒落在自己这边,于是连忙端着瓜子盘警觉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到了安全距离后,他这才从鼓后面探出头来发问。
“那个,你们是要继续打呢还是怎么着?”
“我……”
灰衫青年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字。
那半空的剑突然失了平衡,摇摇欲坠了起来。
其中有几把不堪重负一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剩下的剑也没了最开始的凛冽气势。
先前时候一直注意这漫天剑雨的弟子们此时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他们将视线落在了白穗身上。
果不其然,和那摇摇欲坠的木剑一样少女的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白穗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没有力气不说,还缺氧。
此时大口大口喘着气不说,也苍白的厉害,就连额头和鼻尖不知什么时候沁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她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她好像体力透支了。”
半晌,人群之中有人开口这么说了一句,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好像还真是,她和咱们不一样,还不知道怎么凝聚灵力,刚才那一下子虽然厉害却是透支了全身气力的,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唉可惜了,就差一步了,明明马上就要赢了。”
对于修者来说透支灵力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遇敌的时候。
如果你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能给对手致命一击的话,那么你便再不能调动灵力施展术法了。
不然便极有可能灵脉寸断而亡,哪怕最后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也伤了根基,再无修行可能。
白穗虽然只是个还没入门的凡人,可透支体力也是一个道理。
她现在别说继续驱使这些剑了,一个不慎甚至会被剑反噬而伤。
雪嫣然急了。
这要是白穗没有展露出这么一手,她输了一串鲛珠也就算了,可如今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她实在太不甘心了。
“白师妹!坚持住!他刚才用的那一招也耗费了近乎全部的灵力,你还没输,你们现在只是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你给我稳住啊啊啊啊啊!”
她和白穗都是个急性子暴脾气,也不管会不会被青烨注意到拉去练剑,直接拨开人群给冲到最前面去喊了。
“起来!把他给揍趴下!你不是喜欢沉翎这才为爱上擂台的吗?你不为我那串鲛珠想想也为你那一见钟情的心上人想想啊!”
“姐们,要是你今天在这里倒下了,下一个挨揍的就是沉翎了!你忍心吗!忍心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被揍得鼻青脸肿坑坑洼洼吗!”
艹!
你还真提醒我了!
沉翎挨揍不挨揍关我屁事,我要是在这里倒下了就会被判定任务失败被雷劈啊!
我不要!我不要!
白穗你他妈给我支愣起来!
让这天再遮不住你眼!
白穗一想到这里,整个人似乎都充满了干劲儿。
她咬了咬牙,忍着因为透支体力而导致的浑身酸痛,颤颤巍巍从地上站了起来。
“白穗是,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的资质的确比我强上许多,可是你现在这个情况真的不适合再战了。”
经过这么一出后,青衫弟子收起了最开始的不屑,终于正视起了眼前的少女。
不单单是因为先前那出人意料的大招,更因为对方绕是如此也不屈不饶的意志。
“你别听嫣然师姐的话,我是灵力耗尽了,但是我的体力却没有。你是没有胜算的。”
白穗竭力压制住身体的疼痛,好不容易保持平衡站好后,悬浮在半空的大半的剑“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
最后只剩下三只颤巍巍坚持着。
在青年眼里白穗此时就是个强弩之末,他都不用动手,就这么站着等一会儿她便会重新倒下。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认输。”
“你已经没有能与我抗衡的气力了。”
“不,我不认输……”
她现在光是让自己不倒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午的阳光刺眼毒辣,更是晒得白穗意识不清,昏昏沉沉。
“谁说我没有与你抗衡的东西了,我还有剑。”
她声音很轻,可修者五感敏锐,也能将她的话听得分明。
青年看着面前那三把木剑皱了皱眉,他原本是想要点到为止给对方一个体面的。
可他没想到眼前的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愿意认输。
“虽然我知道我这样很胜之不武,但比试终究是比试,是要分出胜负的。”
“我也是刚入门没多久的弟子,剑法我是教不了你什么,但是我能用这场比试教会你一件事——”
他说到这里时候一顿,神情一凝,紧接着拿起桃木剑“啪啪”几下将悬浮在半空的剑给骤然打掉。
剑风破开,白穗的额前的头发被吹开。
眨眼之间青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她觉着脖子微凉,一把木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做人不要太固执,要懂得审时度势。”
白穗眼眸动了动,余光瞥了肩上那把桃木剑。
她面上平静如水,而后红唇微启。
“受教了。”
青年以为她这一次是真的听进去了,刚准备收剑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回头往躲在鼓后面那个主持比试的师兄方向看去。
“徐师兄,胜负已定,可以宣布比试结束了吗?”
“谁给你说胜负已定了?”
他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到了一旁的空盘子里,而后朝着青年抬了抬下颌。
“你自己看看你手中的剑。”
“什么……?!”
青年一愣,猛地低头看了过去,拿本该架在白穗上的桃木剑,不受控制的慢慢朝着他脖子上靠了过来。
他心下一惊,发现自己没办法压制住它,而后挣扎了半晌,只得慌忙松开了手中的剑。
原以为这剑会掉在地上,不想它和之前的剑一样悬在了半空。
最后死死抵在了他的动脉。
稍一动便是见血封喉。
“巧了,我也有一件事要教给你。”
白穗指尖微动,那剑挽了个剑花稳稳落在了她的手中。
阳光明媚,她整个人似沐浴着佛光般夺目耀眼。
“永远不要高估自己。”
“也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