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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彦夫妻在参市饭店安排了两桌,请帮工的众人吃饭。
许海清和许瑾慧跑回家去,把爷爷奶奶也请过去一起。
俩孩子扶着爷爷奶奶,一边走,许海清那张嘴就没闲着。
给爷爷奶奶讲今天起参的情形,讲那参有多大多大。
老两口听的都有点儿傻眼,他们这也算是跟棒槌打了一辈子交道,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棒槌长好几斤的。
那还叫棒槌么?那是棒槌精了吧?
等着吃过晚饭,许成厚就跟儿子打听。
“三儿,我听海清说,咱家今年的棒槌不小?”
“嗯,是不小,最大的能有四斤多沉。
爹,你是没见着那棵棒槌啥样,老稀罕人了。”许世彦点点头,笑呵呵的说道。
今年这棒槌可以说是收获太大了,五十丈参地,起出来那棒槌几乎没有低于一斤沉的。
“柳毛河那块儿的参地是真好,长棒槌,加上瑛子带人侍弄的也精心,我估计今年能卖个好价钱了。”
一斤来沉的棒槌,按照目前的行情,拿到市场上,最低也得卖两千块钱一棵。
再说了,里头还有大个儿的呢,占比也不小,保守估计,这五十丈参地能卖小一百万。
当然,这成本也挺大。
当初下地的大栽子差不多就一两沉了,一丈下地十二三斤栽子,成本就得三百多。
这五年精心照看,后头两年是单独找人看的棒槌,一年光看参费就得小两万。
这还是柳毛河的参地好,杂菌少,土壤肥力足,棒槌能在地里挺五年,能长得这么大。
要是换成一般的参土,别说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要烂掉多少能剩几棵呢。
所以,这个纯粹就是赌运气,许世彦这是运气好,赌对了。
要是万一赌输了,估计就是血本无归,啥都没有。
种植人参的常规操作,还是三三制,哪怕是真想培育大货,最好也是三三三这样的九年。
“五十来丈都长那么好?那你这要是全指着送到参市卖,得卖到哪年哪月去啊?”
许成厚抽了两口烟,忽然有些犯愁了。
这么大的棒槌,普通人买不起,那都得是大老板啥的买回去或是吃,或是留着泡酒。
还有的人专门弄个大玻璃瓶子泡上棵大棒槌,摆在那儿好看显着气派的。
可这样的买主有几个啊?
这要是弄个十棵八棵的蹲参市去慢慢卖,总能卖掉。
可这五十丈几乎都大货,那得起出来多少?参市哪来的那么多大老板啊?
“嗯,我跟瑛子商议过了。
明天她就打电话给南方那些客户,告诉他们东岗参市二十来号要办一场参王拍卖会。
胜凯他们明天也赶紧联系咱县各地的参农,到时候就在参市,办个活动啥的,我估计能卖出一大半去。
剩下的用苔藓和泡沫箱装好,直接发货到首都、沪市、羊城。
咱家在那边不都有店铺么?这玩意儿放冰柜冷藏的话,能存放一段时间,应该能卖得出去。”
许世彦在山上就想好了该怎么操作,总不至于把这些棒槌都压在手里。
这也就是许世彦两口子,卖货的渠道多。
换成别人,说句难听的,别看那棒槌长得好、丰收了,闹不好真就卖不动。
人参市场上百八十棵的慢慢卖还行,多了,真就是很难出手。
许成厚听了儿子这话,点点头,“嗯,你们两口子心里有数儿就行。可千万别砸手里卖不出去。”
老爷子就担心这个,你说万一要是卖不出去可咋整?那不是白瞎钱了么?
“爹,不至于的,实在不行咱还可以刷洗了泡酒做保鲜参啊。
那玩意儿泡上酒也不怕陈,留在山货庄慢慢卖呗。”
许世彦一听就哈哈笑了起来。这点儿东西,真就没愁着处理。
爷俩唠了一阵儿,许世彦他们上山起参也都够累的,于是就领着孩子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周一,许海清、许瑾慧回学校上课,苏安瑛则是抓紧时间联系客商。
所有她能联系上的人,全都打过去电话通知一声。
九月二十三号,在东岗参市要举行一个参王拍卖会,届时将有一斤、两斤多重的园参拍卖。
还别说,很多人对这个都挺感兴趣,答应了过来看一看。
这时候已经是九月十二号了,离着预定时间很近,需要准备的事情不少。
得亏这边人手得当,众人一起着手准备,一边儿安排人对外宣传,一边搭台子准备场地。
苏安瑛还得带着人,将所有人参再挑选一下,挨个儿过秤。
将每一棵参都系上红绸子,下面挂个签儿,写上重量。
再订购一批白色泡沫箱,用苔藓和潮湿的土,将每一棵参都仔细包装好,存到冷藏库里去。
所有棒槌都分选过秤包装完毕,其中有两棵最大的,都四斤多沉,名副其实的参王。
苏安瑛在许世彦的指点下,挑了沉的那棵,又挑了不少一斤沉左右的,领着人带着参,开车去省里。
最大的那棵,直接送给了省里,这个不是给哪位领导,而是给省里的。
八二年的时候,二大队起出来一棵重半斤的人参。
于守广送给了镇里,镇里又送到了县里,最后辗转送到省里。
那个时候,都觉得半斤沉的人参,就是非常罕见了,可以称作参王。
八八年人参节上,苏安瑛拿出一棵六两半的人参,被评为了园参之王。
这才过去多久?六年后,竟然出现了四斤沉的参。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吉省园参栽培史上一座里程碑,估计短期内,没人能再突破了。
参王一送到省里,真的是整个儿省城都轰动了,各路新闻媒体纷纷采访报道。
抚松参农喜获丰收,新参王出现,重达两千一百零六克。
硕大的标题刊印在省报的头版头条。
省电视台也在当晚的新闻上播放了消息,还给了那棵参一个大大的特写。
紧接着,省领导赶紧往首都汇报,然后那棵参又被送去了首都。
最终,经过处理加工后,那棵参被送往大会堂的吉林厅当中存放展出。
苏安瑛这一次,也获得了“人参大王”的称号,不光有证书,还有金灿灿的牌匾。
吉省出现一棵四斤多沉参王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大众对此非常感兴趣。
紧接着又传来消息,说是九月二十三号,东岗人参市场会有一场参王拍卖会。
当下就有好多人心动,赶紧订票准备前往吉省抚松,参加这个拍卖会。
九月二十三号,秋高气爽、风轻云澹。
东岗人参市场这边彩旗飞舞、锣鼓喧天,参市大门上面扯着条幅,两边绑着红绸和气球。
苏安瑛请了东岗小学、参场小学、参场文工团、林业局文工团、抚松山里红剧团的人,先来了一场盛大的歌舞演出。
演出结束后,参王拍卖会正式开始。
九月中下旬本就是参农起参做货的日子。
经过之前的造势,参农们都知道,二十三号有一场拍卖会。
不少人都把自家起出来的人参挑出大的,过来参加评选拍卖。
哪怕是评不上参王,这种活动上,人参的价格也很高,比平常卖货划算多了。
同时,也有那些常年跑山的放山人,带来了他们挖到的山参。
这几年国内山参资源逐渐减少,已经很难见到大货了。
不过这个难不倒胆子大敢冒险的人,最近这两年,有人办了相关证件,直接向北出国去邻国俄罗斯,到远东地区挖参。
据传说,当年苏联刚成立的时候,老毛子曾经用飞机在远东地区播撒下大量的参籽。
这个具体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是远东地区环境严苛、地广人稀,老毛子不怎么懂放山挖参。
那边山参资源非常丰富,这是真的。
所以很多人就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冒险闯入远东地区,在大山中寻找宝贝。
东岗这边就有不少人结伴过去的,当时还有人找黄胜凯他们呢。
不过黄胜凯帮着苏安瑛做事,一年都不少挣,谁也不想跑出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挣那份儿钱。
这一次的拍卖会上,真的有不少好货。
其中一苗山参重三百多克,形体等都非常漂亮,堪称极品。
拍卖会之前,有一个展示会,所有参展的人参都摆在台桉上,随便人观看品评。
每一件展品都有标号,客商看好了那件,就自己记下来。
等拍卖会开始,各自出价,价高者得。
苏安瑛带来了那棵四斤刚出头的参,另外还带了几棵三斤、二斤的。
活动是她组织的不假,可也不能把家里所有的都拿来啊,那别人还怎么卖货?
所以苏安瑛只带了这些,其他的会跟那些客商私底下交易,不占拍卖名额。
最终,四斤沉那棵参,被一位港商以五万两千块钱的价格拍走,其余的也都卖出了很高的价钱。
而那边的山参,最终卖出了一百三十万,这也算国内山参价格最高的一次了。
两天的拍卖会,成交额一千多万。
主要是山参行情好价格高,对本次拍卖会成交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拍卖会的成功举办,让东岗参市、东岗镇,甚至县里,都跟着受益不小。
许世彦家里的人参虽很多,架不住这次来的客商也多。
很多人没在拍卖会上买东西,私底下跟苏安瑛、许世彦联系看货谈价钱。
有些港商一下子就买走上百棵,价钱给的也都不低。
原本许世彦还说,剩下的发货到首都或者羊城呢,结果到最后,啥都没剩下。
得亏苏安瑛提前就留出了一些,该送人的早就送走了。
这些年许世彦夫妻的关系网铺的挺大,人情往来啥的,该走动也得走动。
一斤多沉的参是极少见的,用来送礼走人情,那绝对是珍品,谁见了都喜欢。
扣除送给省里的那棵,以及送礼走人情的部分,还有家里留给许成厚、苏维忠、楚瑄淮、韩文忠这几位长辈的,剩余人参一共卖了近百万。
人参的特产税是起参时按照丈数收的,规定一丈多少钱。
参加拍卖的参,也是照着规矩交了一成手续费。
所以这中间不存在什么问题,别人就算是想找茬也找不到。
这五十丈的参卖完,地里还有一百丈普通六年人参。
这些就不用费心思了,雇人上山起回来,送到加工厂去加工了,然后分等级发货卖掉就可以。
苏安瑛跟许世彦商议过,从今年开始,家里就不再栽参了。
实在是没工夫管,哪怕是全程雇人干活,也得有个人过去照看几眼吧?
吉盛源现在发展越来越好,苏安瑛哪还有时间顾及参地?
许世安那边也是一样,养殖场越来越忙,他家都不栽参了,更没时间帮着许世彦照看。
其实不光许世彦家,就连黄胜利、赵建设等人,也都决定,往后家里就不栽参了。
不是说看不上栽参挣那点儿钱,关键是他们跟着苏安瑛忙活吉盛源公司那边呢,真的是顾不上了。
倒是黄胜凯、赵建国、冯越等人,他们没进吉盛源公司,只是负责外围。
每年帮着收购各种药材、倒腾山野菜啥的,一年不少挣。
再栽点儿棒槌保底,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
今年不栽参了,所以这批货都处理妥当之后,苏安瑛赶紧就出发前往首都等地。
虽说吉盛源分公司都有可靠的人在管理,可苏安瑛也不能大撒手什么都不管,她还得去总部坐镇。
九四年,吉盛源保健品公司,年销售额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多个亿。
旗下已经开发出几十个种类的产品,除了主打产品外,其他产品销售量也非常可观。
吉盛源在深市、首都、沪市都有分厂分公司,在全国各城市有两千多家销售门店,在各地农村,也有合作销售点。
可以说,吉盛源的销售渠道已经全面铺开,以体量和销售额来说,吉盛源已经是国内保健品的龙头。
转眼间,九四年过去,九五年来到。
九五年四月六日,在首都举行了全国特产之乡命名大会。
抚松被特产之乡组织委员会正式命名为“人参之乡”,名列百家特产名乡之首。
消息传来,全县欢腾,举行了丰富多彩的庆祝活动。
于此同时,全县召开宣传思想工作会议,暨“最佳公民”表彰大会,苏安瑛的名字赫然在列。
高三下学期一开始,学生们全都进入精神紧绷状态。
各种摸底考试,各种排大榜,接着又是体检、报志愿。
这年月高考填志愿还是先报志愿后考试。
学生只能照着平日里的成绩和高考复习状态,去估算自己大概得分数,然后填志愿。
这种报志愿的方式有一定弊端。
有的孩子平时考试成绩很好,照着平时的报了,结果考试发挥失常。
这样的孩子,就容易报高了。
也有的孩子,平时成绩一般,结果考试那天如有神助,发挥超常。
成绩一出来,比平时高出几十分。
这样的孩子,就容易报低了。
相比于同学们成天纠结成绩和志愿,许海源就轻松许多。
他已经拿到了医科大的录取通知,只等着秋天开学去报道上课,啥负担也没有。
所以每天他就照常去学校上课,也不用愁着报志愿、考试成绩啥的。
一转眼到了七月份,天气越来越热,高考也随之而来。
按理,像许海源这样拿了保送名额的,可以不参加高考。
可许海源闲着无聊啊,就跟学校说了,他想参加高考感受一下。
学校也没反对,按照正常程序给许海源报名、录准考证。
如今这年月,还不流行孩子高考家长陪考啥的。
再说许海源已经都保送了,许世彦两口子都忙,也就没打算来省城陪着。
七月七、八、九三天,许海源跟同学们一起,在闷热的考场里,挥洒汗水,跟考试卷子奋战。
高考结束,不管孩子还是家长,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煎熬的等待着高考成绩,然后等待录取通知。
“爸爸,高考成绩出来了,我哥的成绩非常棒。
总分七百一,我哥考了六百九十二。”
这天,学校宣传廊上贴了大榜,上面是学生的高考成绩。
许瑾萍正好看见了,赶紧往回打电话,给家里报喜。
理科总分七百一十分,许海源考了六百九十二,理科成绩第一。
这个成绩,真的是考清北足够用了。
成绩出来时,很多人见了都摇头,就是搞不明白,这么出色的孩子,为啥非得学医?
“嗯,挺好的,你哥跟着你妈去首都了,等着我打电话告诉他一声儿。
闺女,你在学校咋样啊?功课累不累?
要是太累的话,咱就别参加啥比赛了好不好?
你就乖乖念书,也跟其他女孩一样,该玩就玩会儿,想逛街就去逛。
到时候咱参加高考,能考多少分就算多少分。”
许世彦其实不太关心儿子的高考成绩。
考的再多也没啥用了,反正儿子已经被医科大录取,秋天去上课就行。
倒是闺女,从年后回学校到现在,挺长时间没回家了,想得慌。
一想到闺女为了筹备竞赛,才高一就把高中三年的课程都赶出来了,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做卷子刷题,许世彦这心就感觉都揪着疼。
谁家闺女不是如珠如宝的捧手心儿里疼啊,偏偏他家闺女,要拼死拼活的跟那些书本较劲。
“爸爸,你说啥呢?我来省城念书又不是来玩的。”
电话那头得许瑾萍一阵无语,那街有啥好逛的?大热天去逛街,她脑子有问题吧?
有那个工夫,她还不如刷几套题呢。
“爸爸,我没觉得累,真的,我喜欢数学,喜欢做题,你不用担心我。”
“好吧,那你平常记得好好吃饭,注意要劳逸结合,不能成天做题,当心对身体不好。”
许世彦无奈,只好跟闺女唠叨唠叨,嘱咐闺女多注意。
“哦,哦,知道了,爸爸。那个,我挂电话了啊,婶子喊我吃饭了。”
许瑾萍有点儿受不了她老爸这唠叨,赶紧挂了电话,跑楼上吃饭去。
许世彦这边,挂断电话后,就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失神。
今天这天气不太好,从早晨起来就有点儿阴天,此刻天阴的格外厉害。
一团团乌漆墨黑的云压得极低,感觉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忽地,一道亮光划过,天上打闪了。
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声音很大。
第一道闪电好像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接下来便是一阵闪电雷声,伴随着大雨倾盆而下。
许世彦忽然心头一跳,赶紧抓起电话来,“庆国,县里做好防洪的准备了么?”
“三叔你说啥?防洪?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吧?”电话那头,周庆国一脸懵。
一般来说,当地都是六月下旬雨季,而且越是中考那几天越下大雨。
今年进了七月一直没下雨,地都干透了,今天这场雨正是时候啊,怎么还想起防洪了?
“你先别问为啥,赶紧安排吧。”
刚才那一道闪电亮起来的时候,许世彦忽然想起来,上辈子九五年的七月末八月初,松花江发大水。
西江的江水漫过了江堤,县城里低洼的地方全都进水了。
那时候许世祥在县里住,听他后来讲,当时的情况特别悬,满大街漂着东西。
有的人家什么冰箱、洗衣机都被大水冲跑了。
周庆国忽然想起来,当初许世彦刚搬到东岗的时候,总能提前预警,使二大队和公社避免损失。
“知道了,三叔,我这就让人安排去。”
周庆国心头一凛,这几年日子过好了,他倒是把这个事儿给忘在了脑后。
别人不信,他三叔的话必须相信啊。
于是,周庆国挂断电话,立即组织人手开会。
“周书记,这个不能吧?
天气预报虽然说了是有大雨,但之前挺长时间没下雨了,你看西江的水位下降了挺多呢。
这一场雨就算大点儿,应该也不至于发水。”
“别管有没有,该准备的先准备了,万一有事呢?”
周庆国坚信,许世彦的提醒肯定有依据,所以坚持让人提前准备,有备无患。
周庆国的行事风格跟管恩学很像,属于雷厉风行那种,手段很强硬。
别看他年纪轻,但是县里这些人,还真是不敢小瞧了他。
既然周庆国这么坚持,其他人也不好反对,只能照着周庆国的意思去办。
立刻通知松花江沿岸村屯,随时关注雨量,保持警惕,时刻做好向高处迁移的准备。
另一方面,县城沿江各处也随时监测,准备好防洪材料,一旦出现问题,可以随时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