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莲对自家亲爹的性子早已瞧得清清楚楚,他比向氏也就多一个好脸面,内里都是一样的,将女儿不过看做能随意买卖的牲口,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入牟府不是做小妾,而是做八少爷的正妻,他以后就是牟八少爷正经的老丈人,还不知会怎么欢喜呢!
做了牟府的姻亲,为了贾尤传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必是会在自己身上挖空了心思为贾尤传谋划的!
牟彪明白贾四莲的难处,想了想点头道,
“你的思虑周到!”
他倒不在乎贾金城会凭着这层关系为儿子谋利,不过他不喜贾金城对女儿冷漠无情,便不想让贾金城占了这便宜,也不想让四莲为难,这事能瞒到几时是几时!
二人商议好了,牟彪想起来一事,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却是一张平安符,
“这是我姨娘去灵觉寺里求的,给你一个!”
贾四莲接过,好奇问道,
“五姨娘去了灵觉寺么?”
牟彪便将自己前头哄五姨娘去求平安符的事儿一讲,贾四莲捂嘴笑,
“你真坏,连姨娘也骗!”
“我怎得骗她了,前头我们二人遇险,不就是霉运当头么,有了平安符护身,以后必定平平安安了!”
牟彪与贾四莲说了一会子话,便去了衙门办差,于是日子就这么又过了一月,说平静倒是一切按部就班,无甚么变化,若说不平静,朝中倒也起了些波浪,与牟彪是有关系的。
话说锦衣卫连着端了拐子帮在京城的几处窝点,又将拐子帮在南边的几个窝给端了,再顺藤摸瓜抓着了一大批拐子帮进货销货的帮众,这一下子整个拐子帮那是元气大伤,锦衣卫如此大肆抓捕自然是动作颇大,牵连甚广。
于是这朝堂之上便有人跳出来大骂,锦衣卫借办案为名,实则是骚扰百姓,扰乱商贸,又有人指锦衣卫借机收受贿赂,敲诈商家,以谋私利,再有人上本弹劾锦衣卫滥抓无辜,罗织罪名,诬陷忠良,趁机陷害朝廷命官等等,弘治帝见了这些奏折不发一言,将奏折留中不发。
皇帝这态度已是很能说明问题了,可大庆的官儿里有言官这种讨人厌,却有十分好用的官儿,见皇帝不说话,他们便越发跳的欢了,今日上折弹劾锦衣卫指挥使牟彪借嫡子成婚之际,大收贿赂,
“……牟彪此人嚣张跋扈,据说嫡长子成亲,专设名册,送银千两便在甲等,送银五百两便在乙等,送银一百两以下便在丙等,三等之下,概不接待,又有那未去道贺者,锦衣卫半夜登门,做恐吓威逼等等,若第二日再不登门,便拿入诏狱,严刑拷打……”
明日又有,
“……户部漕运总督赵昌,为官清廉,与牟彪有旧仇,牟贼便借此次办案之机,污蔑赵昌牵涉其中,闯入总督府中大肆搜查……”…
左右言官可风闻奏事,胡说八道不犯法!
弘治帝见了却是哼笑一声,吩咐道,
“叫了牟斌进宫见朕……”
下头有人去传,不多时牟斌便入了宫,进来见着皇帝跪下叩头,
“陛下万岁万万岁!”
弘治让他起身,微笑着将那折子递给他看了,
“牟卿如何看?”
牟斌忙又跪下口称道,
“陛下,微臣冤枉……”
弘治笑了笑道,
“知晓你冤枉,这是朕默许你干的,不过……太子想来会十分高兴!”
牟斌闻言大惊忙以头触地,
“陛下,臣……”
弘治打断了他的辩解笑道,
“你不必紧张,这件事儿……朕的心里有数,前头二皇子议亲之事,是让朝中百官误会了……”
弘治没有多说,牟斌跪在那处,垂头不敢多言,他对这位笑面虎君王的心思,那也是知晓几分的,以陛下如今的年纪,正是春秋鼎盛,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为了大宝之位,斗个你死我活,他现下必是要压着二人不能动弹的,太子没有有力的岳家,二皇子若是有了,那陛下便会想法子断了二皇子一臂,让他不能心生妄想,所以才会凭由自己查那赵昌。
弘治笑道,
“折子我会压下去的,差事好生办就是了!”
“是,陛下!”
牟斌退出了御书房,到了外头凉风一吹才觉出来后背出了汗,当下一言不发出了宫,回到衙门里将儿子召到堂上来,打发了左右,才对儿子道,
“前头太子拜访的事儿,陛下知晓了……”
“哦……”
牟彪眉毛一挑,
“陛下的意思是……”
牟斌苦笑一声道,
“陛下特意叫了为父进宫去,借了那言官弹劾之事,敲打了为父!”
牟彪眉头挑得更高了,
“陛下如何知晓的,难道他在我们府上有人?”
牟斌想了想应道,
“也许是太子身边有陛下的人,也许是我们府上有人……”
又瞧向儿子,
“老八,这其中凶险你弄明白了么,如今你可还觉得锦衣卫这担子,接着容易?”
牟彪摇头,
“爹,到如今儿子才知晓您的难处……”
这一家上下上百口人的荣辱全系在爹一人身上,可这皇家鹰犬是那般好当的么?
那些事做的,那些事做不的,都要小心揣度皇帝的心思,一个不慎惹得君王发怒,这一家大小便要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甚么富贵荣华都不过过眼云烟,弹指不见!
牟斌叹气,
“陛下的心思,为父明白的,这十年之内,二皇子与太子两派都别想出头,若是太子与二皇子是聪明的,便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若是想要跳出来冒头,陛下是决不会姑息的!”
牟彪闻言点头,
“爹,我明白了,我们如今只需踏踏实实为陛下办差便是!”…
“嗯!你明白便好……”
父子二人商议一番,对朝上百官的攻诘只是不理,一心办差,那头东宫之中太子朱厚照得了消息,却是大喜,
“看来……牟斌父子是向着本宫的……只要他们肯向着本宫,本宫便多了一条臂膀,不怕老二了!”
一旁的太监悄声应道,
“殿下,牟斌多年的锦衣卫,对朝中局势了如指掌,您乃是东宫之主,嫡长正统,他自然应当知晓怎么选的!”
“那是当然!”
朱厚照连连点头。
那头二皇子府书房之中,二皇子朱厚烨端坐上首,却是浓眉紧锁问下头清须三缕的谋士,
“依顾先生看,父皇这是甚么意思?”
那被称为顾先生的谋士想了想应道,
“殿下,前头小人便曾说过,李贵妃那处有些操之过急,不应去求了陛下为殿下赐婚,陛下为殿下选了一门好亲事,立时就将赵昌拉了下来,陛下这手平衡之术玩得倒是不错……”
朱厚烨闻言浓眉更紧,
“那依着先生的意思,我们现下当如何补救?”
顾先生应道,
“赵昌保不了便别保了,想法子谋划下一任漕运总督的人……”
想了想道,
“不过赵昌才下去,陛下决不会再提我们一派的人上去,但也多半不会让太子的人上去……”
“哦……你是说老三会捡便宜?”
顾先生点头,
“殿下,您可别忘了,三皇子比您和太子都受宠!”
朱厚烨哼道,
“我的人不上,太子的人不上,也不能便宜了老三,想法子把这事儿给他搅黄了!”
“是!”
……
朝中局势与每日讨生活的小老百姓无关,一月转眼过去,贾四莲除了每日卖面,时不时与牟彪见见面,便是预备爹的婚事,眼看着到了成亲这一日,因二人都是二婚,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是办了几桌请了衙门里的同僚吃饭,新娘子也没有坐在屋子里等着,而是大大方方出来与众人见面。
黄仵作与祝仵作见了都是心头奇怪,
“这半老徐娘虽说是风韵犹存,可总归是半老的呀,老贾怎得就不寻个年轻的?”
祝仵作摇头,
“各花入各眼,你瞧不上半老徐娘,怎得你家里那病婆娘,你还宝贝的很呢!”
黄仵作一翻白眼,
“我那能一样么,我那是患难的夫妻,同甘共苦过来的,他这是再醮……怎么能一样?”
二人在这处嘀咕半晌,见得新娘子出来敬酒,忙起身笑脸相迎……
如此这般,一场简易的婚礼,贾金城便将孙家寡妇迎进了门!
对了,现下可不能叫孙家寡妇了,贾四莲姐弟几个的后娘,娘家是姓朱的,如今便是贾朱氏了,贾金城成亲,大女儿、二女儿和三女儿都回来了。
前头夫妻和离,三个女儿是得了消息的,大女婿与二女婿是嫌老丈人家这样的事儿丢人,不肯让妻子回来,大莲和二莲便没敢回娘家,再有这两个女儿在娘家时,向氏对她们最是不好,尤其是大莲,占着排行在大,吃了不少苦头,听说了爹娘和离,对向氏也如同四莲她们一般,没有半分同情,竟还隐隐有松了一口气之感,
“至少以后回娘家,爹不会着急忙慌的赶我们走了!”
三莲那处倒是想回来,可她那时节肚子也大了,又因着劳累过度见了红,吓的王家二老将她关在家里小心安胎,于是一拖便拖到了现在,直到得了爹要再娶的消息,她才挺着一个要临盆的大肚子,带着夫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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