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酷的风雪可能会消灭生命,但无法消磨坚定者的意志。
杜勒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没有见过真正的寒冷。
如同利刃割肉般的狂风,轻轻一碰,冻僵的手指脚趾会像酥糖一样掉下来的酷寒,以及遮天蔽日的暴风雪。
这些杜勒都亲眼见过,甚至习以为常,因为他是一名萨顿蛮族。
这是人类的一个亚种,有着强健的体魄和优秀的视力,主要生活在冰冷的苔原和高原,以部落为单位迁徙游荡。
在杜勒的记忆里,童年只有两种颜色,太阳一照足以晃瞎眼的厚实白雪,以及灰扑扑冷冰冰的坚硬岩石,而当这两种颜色组合起来,就是他恐惧的梦魇,暴风雪。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袭击了杜勒的家乡,暴风雪的强度让即便生活在此早已习惯的萨顿蛮族都无法抵抗,他们为了尽快移动到风雪之外,不得不放弃世代积攒的家底,丢开平时视若生命的牲畜,也顾不上老幼病残是否能跟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末日一样的暴风雪中艰难前进。
很不幸,当年才7岁的杜勒,就属于掉队的倒霉蛋。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狂风快速带走了他的体力和体温,倒在雪地之中的杜勒居然没有感觉到寒冷,因为甚至连意识都被冻结了无法转动。
走运的是,年幼的杜勒虽然掉队,却被一支同样跑去避难的路过商队给救了下来,成功的活过这一劫。
每一个萨顿蛮族都很恋家,通常也不会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
但暴风雪的恐怖已经深深在杜勒的心中扎根,所以当商队打算送他回部落的时候,杜勒恳求他们让自己留下,不管去哪,都好过回去。
此后他就跟着这支商队走南闯北,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也多亏这支商队中没有坏人,要知道像杜勒这种萨顿蛮族的孩子如果卖给角斗场能得到一大笔酬金。
萨顿蛮族的血统让他能以小孩子的体格干一个成年人的体力劳动,商队还很仗义的没有白嫖他的劳动成果,一律薪酬照发。几年过去,杜勒居然还攒下点积蓄。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杜勒渐渐冒出一个念头。
我想学魔法。
有这种念头倒是不奇怪,他之所以能从暴风雪中活下来,就是因为商队的人给他喂了一瓶‘暖身药剂’,尽管是非常低级的魔药,但也足够救命。
更何况在杜勒看来,如果自己足够强大,暴风雪什么的也根本不算威胁。
没错,萨顿蛮族破除恐惧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于是闲暇之余他开始跟着商队的会计识字认字,并用自己的积蓄购入书本,等做好一切准备,他与朝夕相处的商队告别,进入了一家魔法学院。
不得不说有执念的人在做事的时候确实认真,毕竟是个萨顿蛮族,杜勒的魔法天赋并不好,但凭着努力居然成了学校的优秀学生。
和标准的萨顿蛮族一样,杜勒不喜欢麻烦,总是执着的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大步向前。然而麻烦却总是会找上他。
在商队的时候,杜勒依旧是萨顿蛮族的打扮,也就是腰间围一块皮草,光着膀子满地走。
到了魔法学院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有多格格不入,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走进教室,女同学们总是尖叫着朝他投来很有侵略性的目光,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时候大多数的男同学都会嘟囔着含妈量极高的嘀咕。
杜勒并不希望引人注目,他也不太想交朋友,跟其他人的关系最好是认识但不熟悉即可。
所以对于自己的处境,杜勒开始着手改变。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胸前萨顿蛮族的战纹引起的,故而他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穿衣服,结果日常衣物好像不起作用。
固执的萨顿蛮族觉得不行,于是从衣物变成了棉甲、皮甲、胸甲、乃至现在把自己包成了个铁皮罐头…….
事实上他那身板甲并不是真正的盔甲,只是单纯用铁皮卷成板甲的形状,跟拼积木似的卡在身上而已,不仅防御效果奇差,甚至还会影响行动。
毕竟以杜勒的资产,还真买不起昂贵的板甲。
然而这些措施完全没有降低他被找茬的几率,经常是隔三差五的被叫出去单挑。
法师之间有矛盾,要么嘴炮,要么拉开架势比一比魔咒,杜勒就很简单粗暴了。
身高两米二,体格健壮的如同一头熊,不等别人念完咒语上去就是一拳……
是的,即便杜勒很憧憬魔法,萨顿蛮族的传统艺能也完全没有落下。
通常在魔法和武艺之间都得有个选择才行,而杜勒觉得魔法能让人变强,武艺也能让人变强,既然如此,那我双管齐下岂不更强?
——这是个典型的蛮子思维。
杜勒不傻,但萨顿蛮族的思维模式让他不明白自己的措施为什么没用,麻烦依旧滚滚来。
而现在对杜勒来说,最大的麻烦就是成为魔王。
每月都得抽出时间被丢进意义不明的魔王竞技场,这严重影响了杜勒的变强计划。
至于魔王系统的兑换功能,杜勒承认确实还算有用,但他认为靠兑换来的能力并不可靠,毕竟力量既然能赐予,就能被收回。
这也是作为战神坦帕斯虔诚信徒的杜勒,却从没有想过成为牧师的原因。
没有好处,还麻烦,也难怪杜勒不太待见魔王系统。
就拿这次欺诈师的狩猎场来说,杜勒完全没有找所谓目标号码牌的意思,他随手把自己的号码牌别在斗篷上,然后就是漫无目的的寻找怪物,凑够二十分钟赶紧回去,根本没有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说一遍,杜勒讨厌麻烦,但麻烦还总是会找上门。
当他收集了五个0号号码牌时,突兀的出现了强烈的窥视感。
毕竟是上过魔法学院的学生,杜勒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用某种法术窥探。
当然,以杜勒的本事,他无法用法术反追踪,乃至顺着网线过去打人一顿,这也让他很烦躁。
于是杜勒也随手从怀里摸出了个青色的水晶球……
魔法学院可比冒险者学校有钱多了,杜勒作为优秀学生不仅有奖学金,偶尔还会得到一些实用的低级魔法物品作为奖励,遥感水晶球这玩意儿他也有。
正因为是低级魔法物品,遥感水晶球只能用来寻物,且也只会显示目标的画面,不提供任何有助于追踪的帮助。
杜勒拿出遥感水晶球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因为被人窥视很不爽,一怒之下打算也看看自己的目标在哪,单纯的迁怒而已。
青色水晶球内的迷雾快速散开,画面上,杜勒看到了两个人,一个处于画面的角落,只能看到半个身子,手里捧着同款的遥感水晶球。
另一个手持金色的法杖,面孔都被隐藏在了兜帽的阴影之中,但画面以他为中心,所以自己要找的9号号码牌,就在这人身上。
杜勒只看一眼,立刻明白过来刚刚自己感觉到的窥视感来自哪,他也完全没想到,居然以这种方式偶然发现,双方来了波互相偷窥。
紧接着,他看到水晶球的画面上闪过一道璀璨的金色魔法灵光,他认出那是反邪恶法阵。
也几乎是在同时,遥感水晶球的影像就消失了。
想要阻断遥感水晶球的窥视很简单,任何一种防御法术都可以,而且如果用它寻找魔法物品,越是强大的,就越是不可能找到。
但遥感水晶球提供了一条重要的信息,画面上的两个人躲在一个树洞里,而那个树洞杜勒有印象,不久前他才刚刚经过那里。
转过身,杜勒抬头看向空中,萨顿蛮族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让他轻而易举的看到一个近乎于半透明的球体正在高空飞行。
是秘法眼,没错,他们就在那个方向。
源自血脉深处的狩猎基因似乎被激活了,杜勒有种想要打猎的冲动,正好他现在有了目标。
拍了拍腰间的反曲剑,杜勒快步朝猎物的方向前进,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打猎了,但他依旧有追踪的自信。
不过就像之前说的,杜勒讨厌麻烦的同时,麻烦还总是找上门。
还没走出上百米,杜勒敏锐的察觉到周围有人躲藏。
在极为擅长狩猎的萨顿蛮族看来,这些人的躲藏简直不如幼儿,急促的呼吸声太过明显了。
而当他站定,环视四周的时候,埋伏的人似乎也明白自己被发现了,干脆从灌木丛里跳出来。
一共有五个,全都是武艺者,武器和盔甲看起来很光鲜,但多半都是样子货。
心里快速下了判断,埋伏他的人中,有一个不断的把手中的弯刀左右来回抛,不知道是不是试图以此增加威慑力,尽管在杜勒看来,这明显是外行的行为。
“小子,交出你的号码牌。”
“对,还有你的盔甲和武器。”
众人毫不掩饰恶意的目光,在他们看来,大家都是新人魔王,自己这边人多,群殴一个肯定回乖乖就范。
这也是杜勒不太看得上魔王的原因,毕竟连这种臭鱼烂虾都收,魔王八成也不是多牛逼的存在。
杜勒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只是缓缓抽出自己的反曲剑。
众人一看,这小子居然还敢反抗?
“怎么?想打一架吗?这可不是过家家。”
“你们一起来,我不想浪费时间。”
“你找死!”
包围杜勒的五个人一拥而上,尽管从这个描述就能看出确实是外行杂鱼,但人数确实有相当大的劣势。
此时杜勒终于把目光稍稍放在冲来的几个人身上,微微抬起剑锋:
“疾风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