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三个粉红花圈放在这里…这里放气球,要弄成心形的……”
杜莹月走在最前面,一手托着平板电脑,另一只手不停的四处指着,语速说的很快,也不管身后的人听清楚没有。
跟在杜莹月身后的负责人拼命的记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说了大概十多分钟后,杜莹月才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负责人:“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负责人连连点头。
杜莹月严厉的上下打量他两眼后,见他全身紧张,才满意的点点头,“动作要快,早上7点前必须全部弄完!”
负责人赶紧答应后,对身后的那群临时工高声说道: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手脚麻利点,7点之前必须完工!”
临时工们连连答应,不敢有丝毫怠慢。
杜莹月双手抱胸,看着临时工们面上那紧张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为了那么一点微薄的工资,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老板而被克扣工资。
活得卑微又无奈。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摸着自己身上那面料丝滑的裙子,笑意止不住的流淌而出。
她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她的人生已经改变了。
而且可以预料得到,她以后的生活也将会越来越好。
那穷困潦倒、糟粕到极致的垃圾人生,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要她能一直讨好夏雨嫣。
就在她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时候,远处骤然传来一道巨响。
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临时工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让一块玻璃掉了下来。
看着那满地的碎玻璃渣,杜莹月勃然大怒,踏着高跟鞋飞快走去,尖锐的声音伴着骂声肆虐而出,让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他妈的搞什么鬼啊!不是让你们小心了吗!你知不知道这玻璃多贵啊,你赔得起吗!?艹你妈的这点事都做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
临时工恐慌的低着头,哪怕右手还在疯狂的滴血,也不敢去处理,只能不断的道歉,渴求能得到杜莹月的原谅。
宣泄完情绪后,杜莹月才终于注意到临时工受伤的手,这似乎勾起了她的什么回忆,让她的骂声也停了下来。
“真他妈晦气。”
杜莹月头也不回的朝负责人走去,面若寒霜的说道:“赶紧把那人带走,赔偿的问题你负责跟他谈!”
“哦哦,好的。”负责人诚惶诚恐的连连点头,先前杜莹月那暴虐的样子让他也有些害怕。
负责人带着那名受伤的临时工走后,杜莹月才目光严厉的把在场所有临时工都扫视了一圈。
“我丑话说在前面,摆东西的时候都给我小心了,要是弄坏了,全部照价赔偿,一分都不能少!”
“还有,今天7点之前要是不能完工,所有人都没有工资,听明白了吗?”
临时工们面面相觑,寒蝉若噤。
“特么的,你们耳朵是聋了吗?我问你们听明白了吗!?”杜莹月尖锐的吼道,“回话啊!”
“明…明白了…”
片刻后,稀稀疏疏的声音才依次响起。
“那还愣着干什么?小组长呢?赶紧带人去干活啊!”杜莹月骂了几句,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像群弱智一样,真让人不省心!”
等所有临时工都忙碌起来后,杜莹月才独自前往洗手间,不停的用冷水洗脸,想以此来冲散心中的烦躁。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今天对临时工做的那些事,就是曾经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
在以前生活最困难的时候,杜莹月在朋友的介绍下,也曾在高端酒店当过临时工。
像铂锐这样的五星级酒店,每当举行大型宴会的时候,都会招募一些临时工,以弥补人手不足的窘境。
但这些临时工的工资都非常的低,一个小时也就几块到十几块不等的工资,而且很早就要开始工作,在工作期间受到辱骂更是常有的事。
杜莹月有一次就是工作没做好,不小心弄坏了宴会上的东西,还划破了手。
可是还没等她处理伤口,就被当时的负责人当众大骂了一顿,说她是废物,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还让她去医院看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遭受这样的委屈后,不但没有得到辛苦工作了几个小时的工资,反而还赔偿了几千元。
说起来,那几千元,还是张诚借她的呢。
那个时候杜莹月还向张诚抱怨,那些有钱人明明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这么黑心呢?
她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让她照价赔偿啊?
明明她自己都快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啊!
那些有钱人都这么可恶的吗!?
仇富的心理占据了当时杜莹月的全部大脑,并伴随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还是在张诚的安慰下,才逐渐恢复过来的。
冰冷的水再一次冲刷自己的脸,杜莹月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看着镜子中那褪去妆容的脸,杜莹月忍不住嘲笑起来。
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那些人了呢?
她明明是很清楚的。
只有那些生活最艰难的底层人,迫于生活的压力,才会去当酒店的临时工。
凌晨三点就要起床,辛苦工作一天十几个小时,忍受各种辱骂,被扣除各种各样的费用后,到手的钱可能还不到一百。
这些杜莹月都亲身经历过。
她曾经很讨厌那些高高在上,带着鄙夷眼光看她们的酒店负责人。
可是现在,她自己也成了那样的人。
鄙视,辱骂那些跟曾经的她一样落魄的人。
心里虽然有些愧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爽感。
辱骂那些临时工,鄙夷他们,嘲讽他们,命令他们,都让杜莹月非常享受,恨不得沉溺其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清晰的认识到,现在与过去的不同。
她辱骂的不是那些临时工,而是过去那个一事无成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