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水灾都严重到,隆庆皇帝不得不遣成国公代表自己,去泰山祭祀祷告:
‘迩者水灾异常,殃及黎庶,良轸朕怀。兹特遣官祭告,惟神鉴佑,永福邦民。谨告。’
顺便帮成国公刷到了代表皇帝祭天次数加一,小妾加一的成就。
嗯,精葛缁裙的泰山姑子不错的,制服诱惑,虫二啊!
不过成国公的正经差事,办的好像不怎么样。大水该淹还是淹。尤其是太湖下游,整个都成了洪涝区。
苏松两府九县一州,淹了八县一州,唯一一个没有被淹的县,居然是往年年年被淹的昆山县。
赵二爷竭全县之力修的三百里长堤立功了,他没有给洪水任何机会!伟大的赵二爷,他继承了老赵家的光荣传统!赵公明、赵子龙、赵匡胤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是人……他背后有昆山县三十万百姓!有江南集团的倾力支持!有赵公子做坚强后盾!
尊敬的老父母赵守正,今年同样在全力以赴的抗洪。他冒着风雨率领县里的百姓,用沙袋将大堤加高加固,把洪水始终牢牢挡在昆山县外。
就连往年一发水就被淹的昆南,都得以幸免。淀山湖和澄湖的水位不断上涨,却始终无法高过固若金汤的湖堤。他和他的大堤没有辜负全县百姓的期待,凶猛的洪水完全奈何不了那毛石混凝土的大堤!水退了,比赛结束了,昆山县胜利了!他们第一次彻底战胜了洪水,伟大的昆山百姓,伟大的赵二爷!一个人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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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天像是漏了一样暴雨不断,上游还来水凶猛,暴涨的湖水总要有个去处啊。现在东岸高不可攀,湖水只能往西边漫灌了。
六月中旬,淀山湖和澄湖开始向上游倒灌,淹了吴江县数万亩溇港圩田。
更糟糕的是,整个吴江县其实是太湖淤积出来的,境内自然湖泊众多。湖水通过河渠相连,全赖淀山湖和澄湖泄洪。一旦这两湖之水无法向东,吴江县内大大小小几十个湖泊便同时上涨,到了月底时,整个县都变成了泽国。
仗着自己在上游,又有太湖石塘的保护,总是嘲笑水漫昆山的吴江百姓,也终于品尝了一次水漫吴江的滋味了。
真叫个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啊。谁他娘的能想到,水能从下游往上游漫啊,夭寿!
吴江百姓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几个大族组织起人手,趁夜色坐船穿过淀山湖,掩护着几十个石匠,摸到了昆山县的湖堤上。
他们知道昆山县也修了石塘,但并不太担心,因为吴江县修了几十年的石塘,深知这看似坚固的石头大堤的弱点——层层堆叠的石塘固然可以经受惊涛骇浪的考验,但用来黏合条石的糯米砂浆却需要漫长凝固期。在江南这种多雨水的地方,甚至得两三年的时间,才能达到坚不可摧的效果。
所以在筑堤时要在条石上打孔,用铁锭和铁锔牢牢嵌住。
淀山湖的湖堤今年开年才修好,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今年雨水又多过往年,砂浆的凝固效果肯定不佳。只要把那些铁锭和铁锔敲掉,用撬棍在石缝一撬,条石势必脱落下来!
计划的是挺好,可石匠们摸上大堤迎水面一看,不由傻了眼。这破大堤哪有什么条石,铁锭、铁锔?根本就是用砂浆把一堆大小不一的破石头砌在一起嘛!
怪不得修的那么快。
“叫花子们果然能凑合……”不少吴江县石匠嗤嗤笑起来。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水泥这种东西,但都没亲自见识过它的威力。而且吴江县看昆山,总是高高在上,觉得叫花子们能有什么好东西?
何况水泥这名字一听,就弱爆了好吗?又是水又是泥的能结实的了吗?
赵公子要是听到他们的议论,非得吐血不行。自己要用来改变世界形状的伟大发明,居然被一帮乡下石匠嘲笑了。
“没有铁锔更省事儿了!”带队的保长低声喝道:“开凿!”
石匠们便抡起凿子锤子,叮叮当当想要把大堤扒开。
没一会儿就发现不对劲,怎么这水泥硬的跟石头一样?一凿子下去只能崩起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这尼玛什么年月能凿开啊?
他们多虑,凿了没多会儿,忽然就见四周火光大亮。无数愤怒的昆南百姓,手持着刀枪剑戟、扁担锄头,从四面八方把他们团团围住。连湖面上都有几十条船靠了过来。
昆南百姓何其珍视这条来之不易的湖堤。洪水一起,他们就挂念上了,很多人宁肯辞工也要回来巡堤,唯恐大堤有失,刚刚重建的家园再遭没顶。最后还是赵知县一声令下,全县工场停工,让工人们都回家抗洪,这才解了大家伙的两难。
是以这段时间,日夜都有人在巡堤,吴江县的人还没靠近大堤就被发现了。只是他们来的人太多,巡堤的人不敢声张,只敢偷偷跑回去喊人。
这一吆喝好了,临近几个村的百姓倾巢而出,不一会儿,堤上堤下就聚满了人。十里八乡的青壮还在潮水般往这儿赶。
吴江县一共来了两百多人,听起来是不少,可在昆山百姓的汪洋大海中,立马就不够看了。
“打死他们!”
“打死这帮赤佬!”
昆山百姓一拥而上,把龟缩在一起的决堤贼全都拿下,一通拳打脚踢,当场打死了好几个。
幸亏负责昆南防汛的熊典史,带着郑乾的巡检司及时赶到,不然这两百多号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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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赵守正也闻讯赶来了。余怒未消的百姓呼啦一下围上来,控诉起吴江县的滔天罪恶来!
赵二爷一听也很生气,又听说打死了好几个人,这才消了些气道:“死得好!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当官久了人都会变,就连善良的赵二爷也开始喊打喊杀了。
要不是吴承恩拉着,他非得把那些挑头的吴江人,都扔到湖里喂王八不可。
吴承恩老成持重,知道这种事当场打死就算了,事后再报复,梁子可彻底结大了。他一面劝住暴怒的赵二爷,一面让书办赶紧照会吴江县,提出严正抗议。并立即上书苏州府,先向知府大人狠狠告一状再说。
这就是多年混衙门的经验啊。
别以为自己占着理,就可以等着别人登门道歉,那就很傻很天真了。
要知道‘恶人先告状’才是这个世道通行的法则。一般来说,对方一定不会主动登门道歉的,而是会先强词夺理告他一状,把水搅浑。在上司那里造成两边没个好东西的印象,各打五十大板了事。这样对方就达到了诿过的目的,己方却能活活憋死。
甚至有那按闹分配的知府,会把板子打到苦主腚上也说不得。
虽然以江南集团今时今日的地位,蔡知府和易知县应该不会那么蠢。不过身为幕僚,就是要慎之又慎,可不能麻痹大意啊。
事实证明,老吴果然是多虑了。如今在江南十府,敢招惹公子他爹的,已经绝迹了。
前后脚,吴江知县易可久便乘坐他那艘豪华官船而至。
易可久本打算上堤向赵二爷请罪,可愤怒的昆南百姓用石块把他的船砸得一片狼藉。
易知县只好退到湖心,喊话请赵二爷上船一叙。
赵守正这才喊住了百姓,乘小舟登上了易知县的官船。
船舱中还是那样的豪华,易知县却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一见面便一躬到底道:“状元公,饶命啊,小弟弟知道错了。”
他虽然比赵守正年轻,但早一科及第,按说就是前辈,可此时以小弟弟自居,显然有服软之意。
“凤坡兄何出此言,难道外头那些人是你指使的?”赵守正没好气的问道:“太邪恶了,太卑鄙了!”
“怎么可能是小弟弟呢?要不是这场洪灾我都要卸任了,怎么会惹这身骚呢?”易可久还是一副‘当官不为民做主,享福才是正道理’的态度。一脸苦笑道:“我两袖清风,在这儿又没有一亩田,犯得着为了一帮子刁民,伤害和兄长的感情吗?”
“嗯……”赵二爷毕竟好糊弄,几句话下来就消了气,一屁股坐在圆桌旁道:“那这事儿怎么办吧?”
“当然是状元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易可久忙给他倒一杯三白酒道:“那帮乡下大族太不像话,早该好好收拾收拾了。但凡跟县里打声招呼,我也能把他们按住。”
说着他端起酒杯,塞到赵二爷手里,强行碰杯道:“可这帮王八蛋,背着我就敢闯这么大祸,今早还想再过来抢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嘿……”赵二爷对三白酒没意见,美滋滋喝一口,板着脸道:“凤坡兄,不是我说你,你这知县当得忒不怎么样。看看老哥我这边,什么乡绅大户,什么大宗大族,全都乖得跟小绵羊似的。我说往东,谁敢往西?我说追狗,谁敢撵鸡?”
在赵二爷的眼里,什么皇权不下乡,不存在的。他县里的乡绅各个说话都好听,还很乖,他超喜欢在昆山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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