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日,朝廷正式公布了本届春闱的正副知贡举、正副主考官、十八房同考官,以及监试官、提调官、印卷官、收掌试卷官各两名;另有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各四名……
让赵昊庆幸的是,人还是那些人,并未出现偏差。
以上四十六名考试官,皆用七品以上、履历清白、未受过处分的文官。且同考官大都为翰林编修,以次辅大学士、翰林学士为正副主考,以礼部尚书、右侍郎为正副知贡举,会试规格之高,不亏抡才大典之名。
文官之外,另有巡考监门官若干,皆由三品以上武将充任……
而往常,这些职务大都由东厂锦衣卫的军官担任。此次厂卫被完全排除出贡院,令京城士子无不弹冠相庆,认为这是陛下圣明,亲贤臣、远小人的又一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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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和和气气面团子似的隆庆皇帝,为此发了今年第一场火。
乾清宫东暖阁中,他闷闷不乐的看着,执掌锦衣卫的成国公朱希忠,和司礼监首席秉笔、提督东厂太监冯保。
半晌憋出了一句。“你们真行啊。”
嗯,这就是隆庆皇帝发火了……
成国公一脸的惭愧,满心的无辜。他是靖难功臣朱能的玄孙,早已袭爵三十年。他正经的差事是总督京营戎政,锦衣卫这份工作,对他只是个副业,挂挂名而已。
其实总督京营也不是他的主要工作,朱希忠最重要的工作是代表皇帝祭拜天地,至今已经五十六次代表皇帝出城祭天,且记录还在增加中……
就这么说吧,如果要选朝臣中德高望重第一人,他老人家怕是还要排在徐阁老的前头。
成国公能历经嘉靖朝风风雨雨而不倒,得朝堂内外交口称赞,诀窍就一个字——不沾事儿。
不该本公管的,本公绝对不管。该本公管的,本公也尽量不管。实在不得不管的,本公就忽然风疾发作、无法视事。在家将养个一年半载,待风平浪静再痊愈出山。
如今锦衣卫从陆炳到陆绎,父子两代大特务被朝廷定罪。至今仍在继续清查陆党,不断有猛料爆出,牵连的人五花八门,可是个沾不得的烂摊子啊!
老公爷怎么会瞎掺合呢?
因此他赶忙颤巍巍,打着摆子道:“老臣近来风疾发作,并不知晓此事……”
“哎,公爷辛苦了,快回家歇着吧。”
隆庆也拿这老油条一点办法没有,说也说不得,只能任其甩锅。
“多谢陛下体谅。”成国公忙躬身谢恩,然后颠颠儿告退,去找新纳的第三十二房小妾耍乐去了。
待他一走,冯保才怒道:“万岁,就是这老货的错。内阁拿名单给他看,他压根没异议。东厂孤掌难鸣,也不敢跟内阁唱反调。”
“好了,少说两句吧。至少成国公忠心没问题,还得靠他镇着三大营,别让东南那帮人,连朕的禁军都是拉过去。”
隆庆皇帝反过来安慰冯保道:“这次已然如此了。下次要瞪大眼睛,不要让人家总是当猴耍。老这样,你这个东厂太监很没面子的知道吗?”
“是,万岁教训的是。”冯保忙恭声受教,心里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暗道老奴不过一条狗,狗仗人势才能凶起来,你做主人的跟个菜瓜似的,谁还会把东厂放在眼里?
当然,这也不是本朝才有的问题了,嘉靖皇帝吸取正德朝的教训,十分提防太监乱政,因此将特务权力转移到锦衣卫。再加上他本人能力强,猛,自然把一帮文官收拾的服服帖帖。
可隆庆皇帝非但没他爹那本事,还一登基就在文官的忽悠下,把锦
衣卫搞瘫痪了。
如今看到自己事事插不上手,愈发没人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隆庆皇帝这才急在心里。
他终于回过味来,去岁清洗锦衣卫,纯属老母猪尿窝——自作自受。
这才将自己手下能力最强的太监——冯保,派去提督东厂。
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冯太监苦心经营了一年,如今的东厂也不过,就能打听打听消息罢了。
隆庆也知道,有那帮虎视眈眈的言官盯着,东厂想要恢复成昔日的强权机构,怕是难比登天。
但再难也得做啊,不然连文渊阁养的狗,都敢朝他这个皇帝汪汪叫了。
“赶明儿起,御马监也归你兼任了。”隆庆皇帝只能调用手中有限的资源,来尽量加强东厂了。
御马监可不只是养马的,还替皇帝掌握着内廷禁卫——勇士营和四卫营。正德朝时统辖有四万之众,这几十年虽然一裁再裁,但也依然有近两万人马。
隆庆皇帝现在让冯保,将东厂和御马监一肩挑。
除了无比的信任之外,更是希望他能尽快强力起来,好保护自己,不要被文官欺负的那么厉害……
“是,臣定不负万岁厚望!”
冯保欣喜之余,也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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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主考的旨意,很快传到内阁所在的文渊阁。
次辅李春芳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将担任今科主考,但他生性谨慎,绝不落人口实。
直到接旨后,他才命长随着手收拾随身物品,自己则将手头的奏疏公文分门别类,准备一一与同僚交办。
接下来直到放榜,他将在贡院待一个多月时间,自然要把政务交代清楚再走。
其实李春芳早就打好了腹稿,不一会儿便抱着一摞奏疏,去首辅直庐禀报兼道别。
首辅直庐并不在文渊阁,而是位于文华殿后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三间正房,东面是伙房、西面是库房,看上去狭**仄,却是首辅身份的象征。
哪怕李春芳这个次辅,留宿禁中时,也只能睡在自己办公室里……
看到次辅大人前来,徐阶的家人赶紧打开院门。
李春芳进去后,便见徐璠将手指竖在唇边,低声道:“父亲刚睡下,咱们隔壁说话。”
说完便径直领着次辅大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小阁老要陪着老父上班,当然也得有自己的房间了。
进去后,徐璠客气的请李春芳坐下,自己也坐在那堆满案牍的桌案后,与他熟练的交接起政务来。
李春芳面上礼貌有加,心中却总有些憋闷,自己堂堂次辅,居然要跟首辅的儿子汇报工作!
他自度脾气就够面的了,却仍感到有些屈辱,真不知道当年徐阁老是怎么捏着鼻子忍下来的。
难道,这就是所有次辅的宿命吗?李春芳心中一阵苦笑。
谁知这一走神,竟没听清徐璠的上一句话,他只好又问一句。
“方才小阁老有何见教?”
“我是说,你怎么看科学?”
徐璠合上手中的奏疏,目光炯炯的看着李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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