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王鼎爵闻言目眩神迷,心向往之,喃喃道:“原来理学、心学之外,还有这样一门学问啊……”
“这有什么,先秦便有诸子百家争鸣……”王武阳得意洋洋,其实赵昊也没提过本门叫科学,只是说过这个词,他便理所当然的将本门学问,这样的命名了。
还好,大师兄比较稳健,没有将本门学问直接上升到‘家’的高度,而是定义为学派。
否则,那可就是在儒家之外,公然另立山头了。不然他一定会被老师父活活打死的。
“哎呀……”这下就连王锡爵也露出郑重的神情,觉得自己方才对赵昊实在太有失尊敬了。
他虽然对理科没什么天分,却也知道《九章算术》乃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赵昊这门学问既然与九章之术殊途同归,那就足以开宗立派了。
当然,在王锡爵看来,赵昊这一家学问,肯定没法跟理学、心学,这两大宗派相比。
可儒家之中,不也有‘实学’这样的冷门小派吗?
不过,再小的学问也是一门学问,能开宗立派那就是注定要名垂青史的一代宗师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居然指着一代宗师的鼻子大骂他是‘妖人’。王锡爵就一阵惶恐不安,搓着手吭哧半晌,方憋出一句道:“我去给先生炒两个拿手菜赔不是,先生一定要赏光。”
说完,不待赵昊推辞,他便灰溜溜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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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吃饭前的功夫,王鼎爵又接连请教了赵昊好几个命题。
可根本不用赵昊出手,二阳就给他整的明明白白。
看着二阳眼花缭乱的证明手法,时不时还来个超纲解题,王鼎爵只想找个词来表达内心的感佩,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只能憋的满脸通红。
‘卧槽……’赵昊默默替他说了出来。
这些天自己在养病,二阳和赵士祯都没来打扰他,没想到他们已经将前两章的命题,推导的差不多了……
而《几何初窥》中,也就只有《几何原本》前两章,一共六十二道命题。
赵昊心说,照这样搞下去,不用一年,这帮牲口就能把欧式几何学的差不多。然后质疑第五公设?发展出非欧几何?
他喵的,到时候到底谁教谁啊?
‘嗯,是时候将一些人的兴趣,引向其它方面了。’脑海中知识广而不深的某位缺德老师,如是默默盘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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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时光总是那样的快乐而短暂,感觉没过多会儿,管家便来叫吃饭了。
“吃什么吃?一顿不吃饿不死!”王鼎爵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自然火大。
“那不行,我师父正长身体呢……”华叔阳却合上了书,打断了王鼎爵的学习。
“不错,家师病才刚好,正有点胃口呢。”王武阳提起这茬,又是一阵咬牙切齿道:“结果早饭吃到一半,就被你哥哥给打断了!”
“别提他,我没那哥哥。”王鼎爵还没消气道:“我才不吃他的饭呢……”
话音未落,众人便听一阵咕咕作响,赵昊还以为是自己呢,毕竟早晨才吃了三个饼,喝了大半盆汤这样子……
却见王鼎爵老脸通红道:“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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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一顿,王鼎爵吃的比谁都香……
赵昊也是对王锡爵的手艺赞不绝口,感觉离开金陵后,还没吃过如此可口的饭菜呢。
“怎么样,不比光禄寺的大厨手艺差吧?”王锡爵一脸紧张的看着赵昊。
为了赔礼道歉,也为了让大名鼎鼎的味极鲜
东家品评一下自己的手艺。他这次没敢胡乱浪做创意菜,而是拿出了看家的手艺——苏帮菜来。
什么蟹粉豆腐、斑鱼汤,蜜汁火方、碧螺虾仁……都是他浸淫多年的菜肴,自然不会失了水准。
当然,也少不了他压箱底的野鸡羹。
赵昊一一尝过,称赞之余,也都多多少少给了点改进意见……
有后世的苏帮菜做对比,他自然知道改进的方向在哪里。
听的王锡爵点头连连。
他觉得赵昊虽然每道菜只点评寥寥数语,却均能一言中的,让人五体投地。
王锡爵便也想拜赵昊为师,跟他学习厨艺……当然被无情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本公子连番茄炒蛋都搞不掂……
吃到那奇鲜无比的野鸡羹时,他终于眼前一亮,拍案大赞道:“这个味道绝了!可与味极鲜的几道名菜叫板了!”
王锡爵登时比吃了‘槟榔顺气丸’还高兴,连带看赵昊都彻底顺眼了。“那请先生猜猜,它为什么就这么鲜?”
“可是放了豉汁?”赵昊便不假思索道。心说对不起,后世用豉汁做的菜可多了去了,这味道任何一个吃货都能尝出来。
王锡爵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昊,半晌方竖起大拇指,大赞道:“先生不光诗做得妙,数算得好,连吃都这么精通,可谓三绝了!”
“呃……”赵昊差点没呛到,哭笑不得道:“这最后一样不值得夸耀吧?”
“怎么不值得夸耀?”王锡爵却一脸理所当然道:“有道是民以食为天,这世上还有比吃饭更大的事吗?”
王武阳和华叔阳不禁暗暗偷笑,心说,那你和范世叔可真有的聊了。
谁知赵昊却大赞一声,端起鲜榨的石榴汁,敬了王锡爵一杯道:“世兄这番见识,将来宰相做得!”
“啊……”王鼎爵闻言大惑不解,这要不是赵昊说的,他都要笑喷了。
可二阳马上开动脑筋,旋即互相拍着对方的大腿,齐声道:“师父的意思是,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所以身为宰辅,要将百姓吃饭的问题放在第一位。”
“民有食则安,仓廪足则知礼仪,教化易焉……”王武阳又补充一句。
赵昊强笑着点点头,却暗暗白了两个弟子一眼,这话他也会说,用不着他们抢答。
王锡爵开心的颔首笑道:“吾正是这番意思,在我看来,如今大明所有的症结,都在一个吃饭问题上。”
“愿闻其详?”赵昊微笑问道,默默发动了套磁技能。
“之前不说,单说我在北京为官这五年来,整个北方大旱大涝,地震频仍,冬天又这样奇冷无比。甘肃、山西、陕西、山东、直隶这些地方老百姓,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差。可这些地方的税赋却从来不肯减免……哪怕地方官想奏请,朝廷也不肯批。”说起国政来,王锡爵就像谈做菜一样头头是道,不复面对《几何》时的拙计。
“因为朝廷要筹边饷防御鞑子,还要供养越来越多的宗室……”说到这儿,王锡爵面现浓浓忧色道:“我看了宗人府的数据,你们怕是想不到,就在过去二十年间,宗室的数量便翻了一番,而且照这个趋势下去,增长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我真担心不用五十年,就要把北方的百姓全都给逼反了……”
赵昊闻言,不禁暗暗点头,心说王锡爵不愧是王锡爵,虽然有时候不太着调,单单这份远见卓识就远超朝中九成九的官员了。
当然,那一天的到来,比王锡爵的预言要晚二十年,但那是高拱、张居正两位不出世的改革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要不是出了这二位历史上都能排前十的改革家,这大明朝在万历手里就能活活玩死,根本等不到小木匠和不高兴去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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