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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公!你当真要将事情做绝吗?我陈泰怎么说也是先帝亲封的武陵侯!”
武陵侯陈泰何时被人这般羞辱过?
他目露愤色,咬紧牙关。
也就是眼前这个是李子安了,换做其他人,他早就一刀砍去了。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冰冷无情的数数声:“十、九、八……”
一个小小武陵侯,李诺当然不会放在眼里。即便是镇西侯来了,也要仰望他。
他今日这般羞辱陈泰,除了给自己新收的徒弟叶无双出头之外,还有一个目的——杀鸡儆猴!
陈泰此时搭在腰间佩刀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说实在话,他真的很想很想拔刀相向,以此来证明他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勐将,绝非他人可以随意拿捏的!
但面对强势不讲理的武安公,他还是犹豫了,退缩了。
人的名,树的影。
他心中很清楚,若自己真敢拔刀,那么李子安,一定敢当场将他斩杀。
至于后果?
呵……
哪怕李子安的后果非常凄惨,但和他还有什么关系?他都躺板板彻底凉透了……
所以,面对真正的死亡时,惧意还是占据了他的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不停地用这句话来说服自己。
“四、三、二……”
冰冷无情的声音继续从李诺嘴里传出。
陈泰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惨笑,然后备感屈辱地趴了下去,像一只战败的狗一样,艰难地爬出了门槛……
而这一幕,自然是被君子轩这个销金窟里的客人们看在了眼里。
有眼尖的公子哥很快认出了这人是大名鼎鼎的武陵侯陈泰,实在是难以置信!
堂堂侯爷,而且还是因军功而封侯的侯爷,是战场上的悍将侯爷,竟然趴在地上学狗爬?
所以……
那个雅院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诺面无表情地目送陈泰爬出门外。
一个沙场战将,受到这般羞辱而不敢还手,这也算是废了。
别跟他说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及胯下之辱之类的典故。
那都是事后诸葛亮。
政客是政客,将军是将军,两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身为一名将士,若没了血性,今日后退一步,那么明日,必然还会一退再退。
在军人的字典里,一旦有了“投降保命”四字,那么就算是彻底废了。
而作为东道主的靖安伯此时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啊。
李子安得罪了武陵侯当然不要紧,但是……陈家绝对会将这口怒气发泄到他身上啊!
一门双侯的滔天怒焰,他一个小小的靖安伯如何能挡?
这一刻,靖安伯心底拔凉拔凉。
他只能硬着头皮看向武安公,希望武安公能够帮人帮到底。
眼下,也就只有这根唯一的稻草可以救他一家子了。
李诺当然明白靖安伯的意思。
既然这事儿他掺和进来了,当然是要全盘接下,岂能留一个烂摊子给靖安伯?
他微笑地看着叶无双:“今日就先到这儿吧。徒儿,记住了,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去麓山报到。”
“老师,学生不能离开家啊。那个陈泰睚眦必报,一定不会放过我叶家的,我必须留下来和家族共存亡!”
叶无双急忙说道。
他若进了麓山学院,当然能逃过这一劫,但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族走向败亡?
李诺心中暗暗一笑。
这个小滑头,这是故意拿话语挤兑他呢!
也罢,就不逗这小滑头了。
李诺摆摆手:“你去便是,陈泰翻不起什么浪花来的,为师帮你挡着就是了。”
“嘿嘿,师父,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食言。”
叶无双讪讪一笑。
而靖安伯听到李诺的承诺,也终于放下心来,满脸欣喜道:“多谢武安公仗义相助!从今往后,我叶家心甘情愿为武安公驱使。”
“靖安伯言重了,本公既然出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理,你们安心便是。那今日就先这样吧,告辞了。”
李诺对靖安伯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场。
而他身后那风华正茂的九姐妹,皆是眸绽涟漪,齐齐看向他的背影。
不过这九个姑娘倒也有自知之明。
她们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她们能够抓得住的。哪怕姐妹齐心,九人齐上,也抓不住他的心。
而李诺走到门口却突然顿步,随后转身对着九女微微一笑:“对了,诸位小姐英姿飒爽,不爱红装却爱武装,可有兴趣加入庆阳殿下的亲卫队?”
此言一出,九女喜出望外,脸上露出迷醉的红晕之色。
连靖安伯也是呼吸急促起来。
若他的这几个女儿真能成为庆阳殿下的亲卫队,那么还会怕了武陵侯?
别说是武陵侯了,哪怕是皇亲国戚当面都不憷!
靖安伯见女儿们还傻愣愣的不说话,便赶紧说道:“武安公,这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庆阳她一直想要组建一支女兵亲卫军,待来日驰骋于北境大草原。”
李诺笑呵呵道。
这位公主,志比男儿,可不愿久居宫中做一只金丝雀呢。她要的是凤翔九天之上!
这等好事,靖安伯当然不会拒绝,急忙答应下来:“那就多谢武安公了,小女绝不会给武安公丢脸!”
“哈哈,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就安心在家里等候消息吧。”
李诺说完,便大笑着踏出了门。
这是给靖安伯一家上了双重保险。
也是给外人透露一个信息,靖安伯府,我李子安和庆阳殿下罩的,谁敢动他们一根汗毛,那就要问我过我李子安手中的刀和庆阳殿下手中的权!
试问这个世上,谁能牛逼到同时得罪这两位?
李诺没做任何掩饰的离去,自然是被众看客看在了眼里。
大伙儿也终于知道武陵侯得罪的人是谁了。
难怪要爬着走,敢情是踢到铁板上了,这回有好戏看了!
李诺深夜回到府邸。只是善解人衣的娘子数日前就带着彼岸花去了渝州,而紫鸢又有孕在身,这府中便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在深夜安抚他蠢蠢欲动的心了。
作为精力极度旺盛的他,实在是憋得有些忍得辛苦,无奈之下,他只能沉下心神修炼,以此来度过这绵绵长夜。
什么?
侍寝丫头绮罗?
这俏丫鬟大咧咧的哪懂什么男女之情,早就呼呼大睡去了。
……
翌日。
日晒三竿。
李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后出了房,便见陆翊鸿早就候着了。
“公子,镇西侯一早来访。卑职擅自做主,已将他们迎去客堂了。”
“一大早?几时来的?”
李诺看了下天色。
心中想到,这个镇西侯,来的还真是快啊。
看来,也是一个人精。
而他,最喜欢和人精打交道了。因为人精,懂得权衡利益,趋利避害,比愣头青相处起来可舒服多了。
“他们在辰时就来了。”
陆翊鸿说道。
可以说,长安所有耳目都捏在了陆翊鸿手中,故而昨夜公子和武陵侯之间的冲突,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现在是己时一刻,他们等了一个时辰了,可有什么怨言?”
李诺漫不经心道。
“镇西侯非常沉得住气,脸上丝毫没有展露不悦之色。卑职还故意说去叫醒公子,镇西侯却急忙劝阻了。对了,公子,除了镇西侯父子之外,他们还带了一个人来。公子只怕做梦都想不到会是谁。”
陆翊鸿竟也学会了卖关子。
李诺没好气道:“别在我面前故弄玄虚,镇西侯到底叫了谁来当说客?总不会是杜大学士吧?”
世人皆知朝中的杜晏大儒和他关系好。
他李子安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不能不给杜晏。
陆翊鸿摇头笑道:“杜大学士岂会掺和这种事情,来的是儒林北斗孔老先生。”
“孔弼达?这老家伙怎么来了?”
李诺满脸的讶异。
他确实没料到镇西侯竟会请来这尊老前辈。
还记得之前在相国寺和西楚文比时,这位儒林北斗也在场呢!
可以说,孔弼达也是桃李满天下了。
哪怕是杜宴,年轻时也是受过孔弼达的提点。
当然,李诺并非怕了孔弼达。而是孔弼达毕竟当初对中原王朝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用自己的肉躯去封堵魔眼,这种牺牲,不是谁都愿意去尝试的。
而且当时的他还是宣宗时期的宰辅呢
所以,这位老干部的壮举,绝对是可歌可泣的。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才那么受世人尊敬,还活成了儒林北斗,与南方那位儒林泰山齐名!
李诺即便是儒道的未来之星,当今大胤战神,但面对这个退休老干部,他也需要给三分面子。
不然……
世人会戳他嵴梁骨啊!
除非,他能让孔弼达身败名裂,失去这护体金身。
“能请来孔弼达当调解人,看来这个镇西侯还真是一个枭雄。也罢,这就去会一会他。”
言闭,李诺便朝着前堂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镇西侯的西北军,他一定是要拿下的。
孔弼达出面都没有用。
当然,他也希望孔弼达这个百岁老人别犯湖涂,做出晚节不保的事情来。
前厅。
镇西侯昂首而坐,脸上神色不卑不亢,一双虎眼炯炯有神。
而他儿子陈泰的气色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但被老爹狠狠一瞪,就立马乖巧了。
孔弼达做过宰辅,这气度当然也是数一数二,丝毫没有因为李府的怠慢而动怒。
他悠闲地饮着茶,笑呵呵道:“都宽心吧,李子安虽然性情刚烈睚眦必报,但老夫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一会他来了,便由老夫出面说项,你们两家的恩怨就此撇过。”
“哎,真是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一个逆子,一会还得孔老多担待一二,学生不胜感激。”
镇西侯哀叹一声,毕恭毕敬道。
孔弼达洋洋自得道:“汝子陈泰可是难得的一员勐将,无论如何,老夫都会保下他的。”
说起镇西侯陈颢和孔弼达的关系,只怕鲜有人知,两人之间有过一段师徒情谊。
不过陈颢自知文道天赋不行,这才弃笔从戎。没想到还真被他闯出了一方名堂,原本的世袭侯爵也是连升三级成了镇西侯。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爵位,但凡以“镇”、“靖”开头的,那都是最顶级的勋爵。
虎父无犬子。
而他的儿子,也是一员勐将,跟随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最终亲自斩杀西戎首领而被赐封武陵侯。
这时,李诺大笑地走了进来,对着孔弼达拱了拱手:“哈哈哈,孔老驾临寒舍,令我蓬荜生辉啊。”
孔弼达捋了捋白须,坦然接受了李诺的儒礼,然后唠嗑起家常来:“子安啊,许久没见你吟诗作赋了,近日可有什么佳作?”
“近日一直在忙着军中的事情,倒是对文道有些生疏了。”
李诺摇了摇头,心中有些不悦。
这个孔弼达还真是将自己当做老前辈了。
“而今景泰一朝,国泰民安,你还得将心思多多放在儒学上啊。”
孔弼达开始倚老卖老了。
在他看来,他是老前辈,那么年轻后辈见了他,当然要毕恭毕敬,接受他的淳淳教诲。
只是他浑然忘了,李子安对中原王朝做出的功绩,并不比他差。
在北蛮铁骑南下,朝廷仓皇迁都,人心惶惶之际,李子安挺身而出,横刀立马,保卫长安,挽回了朝廷颜面,此举,就已得天下民心了。
而他以肉躯堵魔眼的事迹,都过去六十年了……
李诺还是礼让了一下这位老前辈。随后对镇西侯问道:“镇西侯今日来我府上,难道是西北战事有变?”
镇西侯略显尴尬。
燕王死了。
那么率领西北军去支援殇阳关的人选,也就只能是他了。
所以,皇帝急召他回京。
而他的儿子自然是他先一步回去。
哪知就偏偏这么的巧,就这么一个时间差,儿子就闯祸了!
才回到长安没几天呢,就特么的看上了靖安伯的那几个女儿,甚至还心急地托媒人上门提亲!
昨夜,又偏偏被一群狐朋狗友请去君子轩吃酒,然后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若非他了解自己儿子的秉性,他都怀疑这是别人设下的圈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