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车之鉴还不够多吗?
宁王眼睑低垂,这句话在脑海里不断地盘旋。
他亲眼看着兄弟成尸骨还少吗?可这样的选择并不是他能控制的。若是可以他也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可是他也有不得已的理由。
那个至尊的位置,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不能退。
“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我相信娘娘也不愿意看大启的江山再度乱起来。眼下必须有一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否则这江山可就飘摇了。”
宁王顿了顿又道:“娘娘可能还不知道,边境再次战事,逐越大军压境边关十分危急。皇上遇难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还会有更多的部族和列国齐齐来犯。”
宁王说到这里时还故意停下来观察苏云染的表情,只是很可惜,他并没有在苏云染脸上看到他预想到了表情。
没有惊讶没有紧张,甚至连怒意都没有。
边境危机,皇后竟然半点动容都没有。这究竟是定力太强还是漠不关心?又或者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宁王也有些搞不懂苏云染。
“皇后娘娘还真是沉得住气,边关都如此危机了,娘娘就不担心吗?”
苏云染却嗤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嘲弄:“我担心又有什么用,我现在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了,还管得着别人的生死吗?”
宁王笑了起来,青涩的少年模样忽然笑得有些张扬,倒也跟他这个年纪相符。只是平日里见他总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如此张扬倒是头一次。
“我母妃说你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原本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倒是明白了。既然如此通透,那皇后娘娘就应该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要面对的局势。配合我,你依旧还是养尊处优后宫女眷,你的两个孩子也可以是富贵闲散的王爷。”
她既然这么通透,那么有些话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苏云染微微一笑,虽然脸上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但这一笑却让宁王感觉十分明媚:“宁王何故认定皇上已死?”
宁王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友军可是亲眼看到皇帝坠入悬崖的。那样高的悬崖,下面可都是乱石,必死无疑。
“本王也知道让皇后接受这个事实很困难,但事实便是如此。皇上已经死了,与逐越已经在边关开战。只要皇上已死的消息传出去,立马就会引来更多侵入者。大启的江山,可就要毁了。”
苏云染依旧风轻云淡:“我就好奇了,大启的江山毁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神衣教想扶你做傀儡,可也要他们有那个本事守得住边关才行。否则龙椅都还没坐热,荣京都被敌人占了。”
苏云染话里的嘲讽宁王很是明白,事实也的确如她所言。如果逐越不按照原来约定行事,一旦破了边关,他们很有可能会乘胜追击直、捣黄、龙。
道理都懂,但有些事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一定要这么做。
“皇后娘娘也跟神衣教打过无数次交道了,你觉得他们没有这样的实力吗?”
苏云染摇摇头,前朝的剩下的财宝已经被朝廷收了回去。如今的神衣教还有多少财力支撑,虽然还是个未知数,但拿回了前朝遗宝、端掉了天宝钱庄,对神衣教的打击绝对很大。
“宁王,你跟神衣教的人现在还能这么淡定,是觉得你们原来跟他们谈好的条件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是吗?逐越对我们的铁矿山垂涎已久,另外边境几座城池出产小麦更是他们必争之地。你们真觉得有更多的利益,他们还会坚持只要约定的那一点吗?”
当然不会,对于逐越那种预谋已久的敌人来说,他们想要的只会是更多,甚至吞并整个大启。
毕竟眼下的确是个很好的时机。
边境驻军大多都再休养生息,各地驻军人心不齐,皇帝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已经遇害身亡。皇子年幼无法登基,皇后身份不高无法摄政,这一系列问题都在给逐越一个放大野心的机会。
只怕到时候无论是臣服于宁王的人和军队,还是神衣教的势力都无法抗衡逐越大军的步伐。
“不过我还挺奇怪的,逐越的财力我们是有评估过的,按理说他们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拿出那么多物资来供军队入侵大启。难道是神衣教给了他们支援,如果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宁王你这么淡定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神衣教也太大方了!
苏云染沉默了良久,忽然道:“禹城伯就是圣主!”
宁王却是一脸不解甚至有些好笑的样子:“禹城伯?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你还真当他完美继承了长孙家的优秀了?皇后可知,再锋利的刀沉寂太久也是会钝的。禹城伯以前再风光,如今也只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文人。”
苏云染想诈一诈宁王,但宁王这回答她也无法判断自己刚才的结论是对是错。
她虽然觉得禹城伯拿了统领禁军的权利,这一点怎么都觉得不合理。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先入为主,对他这个文人的人设太过坚定,所以看他领军怎么瞧都觉得不对劲。
“都到了这一步了,可以让我见见圣主吗?他藏头露尾了这么久,还是不肯站出来吗?”
宁王摇摇头:“皇后还是不要动这个念头了。圣主志向远大,非我等能明白。”
苏云染抽了抽嘴角,宁王也成了最忠诚的信徒吗?
神衣教的洗脑功力是真的很强,那位圣主都已经快被神化。
两人齐齐沉默了下来,良久的静默之后苏云染轻咳一声:“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宁王道:“自然是赶紧回宫。皇后娘娘也该明白我的苦心,皇上遇难的消息现在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后果无论是我和神衣教还是娘娘你都无法承受。”
苏云染点点头,心道,还算你们聪明知道这消息不能传出去。
“再然后呢?”
宁王又笑了起来,这笑容很是自信:“当然是召集百官推选继位者。再然后当然是派人前往边关,按照约定该给的东西给到逐越,逐越也依照退兵。”
他倒是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计划,苏云染冷笑着。
“宁王想要继位是不会那么顺利的,先不说眼下还在京中的几位阁老,就是今日还在围场里的一些正直官员也不会同意让你登基。”
这倒是事实,但很显然宁王也丝毫不惧。他们计划很详细,详细到如何威逼利诱所有朝臣都在计划当中。
“皇后娘娘莫不是忘记了,眼下这围场里除了大臣可还有很多大臣家的女眷。或许这些朝臣当中真的有刚正不阿之人,但一旦触及家人安危,他们多数就会变得犹豫不决,最后都只能选择妥协。”
的确如此,苏云染想他们已经在收买大臣的计划里有三种手段。
美人、金钱、刀子。
不为美色钱财所动的,又有几个能扛得住死亡的威胁?或许有些人可以以身殉国不惧生死,但他们绝对不可以眼睁睁看着家人死。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别忘了还有桓王在。他和秦王都不会让乱臣贼子登基为帝的,而这两人也绝对不是美人、金钱、刀子能撼动的。”
宁王眼神闪过一丝悲戚之色,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而已,他又换上了冷漠:“不能威胁不能收买的,那就直接抹杀。卫城军这两位无权调兵,京羽卫之前就抽调了不少随怀钺离开了京中。只要搞定了京羽卫,荣京的防守基本上就可以很轻松地破掉。”
这话苏云染倒是信的,禁军守着宫门一向不离开皇宫。京羽卫和城防只要有人刻意引开,宁王他们的确是有机会对桓王和秦王下手的。
“你们已经行动了?”
宁王点点头,他们也是怕夜长梦多的。这边的计划一旦开展,荣京那边也同时进行。
“我又要失去一位兄长了。”宁王走到大帐门口仰头望天,语气中还真是惆怅得紧。
苏云染却冷笑:“你这是兔死狐悲吗?”
宁王收回他那愁绪,又变回了张扬的少年。
“娘娘跟桓王一向感情不错,皇后就不为他们悲伤一下吗?”
苏云染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认为皇上已死,也不相信边境能沦陷,更不相信桓王他们会被抹杀。”
宁王这会却觉得皇后再通透可到底也只是个妇道人家,还是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