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染没有吭声,又望向最后一个将这碗酥酪端到她面前的婢女。
今天的酥酪一共是五碗,要在这五碗之中准确的把有毒的那碗给到苏云染这里面肯定是有迹可循的。
婢女慌忙摇头:“奴婢不知道啊!公主,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奴婢!”
苏云染忽然凑近她,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血玉镯:“镯子不错!”
婢女一听顿时就慌了神,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一片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公主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不知啊!”
苏云染也不管她怎么哀嚎,目光又转到跟她一起的另外几名婢女:“你们说说,从厨房到大厅,这酥酪可经过了多少人的手?”
婢女们几乎是异口同声:“是燕儿从厨房端出来的,其他人都没有碰过。”
这名叫燕儿的婢女猛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公主!我……我……”还没解释清楚,自己先被吓晕了过去。
大公主一脸怒容:“来人,拿水把她给我泼醒了!”
苏醒过来的燕儿脸色已经苍白,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额头都磕破了皮却依旧没能解释清楚。
苏云染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先不要开口。
按照其他婢女的说辞,这酥酪从厨房端到大厅全程都是燕儿一个人接触过。那么这毒要么就是燕儿在端过来的过程中下的,要么就是从厨房端出来之前就已经被下了毒。
不过她还有一点颇为费解,两种毒,两种不同的毒性,她敢肯定绝对不是同一个人下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两个人都在同一碗酥酪中下毒,而且非常准确地将这碗酥酪给了她。
这个叫燕儿的婢女绝对不无辜,但她应该知道的并不多,甚至不知道这酥酪有毒。
苏云染的目光在做酥酪的师傅和燕儿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她把那师傅叫了出来:“酥酪是你做的,从出锅到交给燕儿,这中间可还有别的经手人?”
师傅想了想,面露难色:“当时厨房里有些乱,进进出出的人也多。我把酥酪端出来之后,就直接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做好的菜都会放在哪边,这我也说不清楚啊!”
话落,负责去搜毒药的人回来了:“禀公主,并没有发现毒药。”
说话间太医可算是赶了过来,诊断之后松了一口气:“幸好太子妃给六公主服了解毒的药,否则可真就难办了。”
大公主赶紧问到:“太医,小六她真的中了两种毒吗?”
太医点点头:“不错,一种只是比较普通的毒药。中毒者身上和脸上都会出现大面积的红疹又痛又痒,只要不去挠不会一个月左右就会不药而愈。这第二种毒是一种并不常见的剧毒,幸好对方很谨慎所以用量极少才没有直接要了人命。”
大公主的脸色这才勉强缓和了一些:“那小六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太医望向苏云染:“太子妃的医术比下官高明,六公主没有性命之忧了。下官再开一些温和的解毒药,七日便能痊愈。至于六公主脸上的红疹,这个即使解了毒也没有办法立即消退,大概会停留在脸上七日到十日左右。”
面对太医的夸赞苏云染客套了两句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这种要人性命的奇毒是用了三种含有剧毒的花草和三种剧毒的动物唾液提炼出来的。这三种剧毒的花草之中,有一味叫香仙子。”
说着她背过身去对太医暗暗使了个眼色,太医还有些懵。
转过身她又继续道:“香仙子有一种香气,明明闻着不浓烈,可是却极其容易沾染到接触过它的人。”
她嗤笑一声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做酥酪的师傅:“太医,你闻闻,谁身上有香仙子的气味。”
太医这下明白了苏云染的用意,十分配合地假意向前。
掌柜的这下扛不住了:“太子妃饶命啊!小的……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苏云染嗤笑一声,这做甜点的师傅跟上菜的婢女两人的说辞竟然很神奇地相似。
“行了,别磕了。想要洗清嫌疑,那我问什么你老实回答什么。还有你,现在想清楚该怎么跟我回话了吗?”前面两句是说给师傅的,后面一句说个那个浑身哆嗦的婢女。
师傅重新叙述了一遍,他的确没有下毒,但他知道这四碗酥酪之中有一碗被掺了东西。
两天前,他家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这人有一门手艺日子过得其实很不错,可偏偏他就是有一个爱赌的嗜好。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天天被追债的人堵上门。
那个不速之客给了他一大笔钱,要求他在今日的做酥酪的时候故意找个借口离开厨房一下。
他当时也害怕,这宴席上来的人可都是达官贵人,一出事那指定都要怀疑到他身上。
但那人说了,不过是要他离开一下,这便是他不在场证据怀疑不到他头上。而且,他没有想害人。
他一想好像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只要他不在场,那就怀疑不到自己头上。于是,他答应了。
他将酥酪上过蒸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出去,等他回来将酥酪拿出来就发现了一其中一碗酥酪凝结得有些稀了。他怕被人瞧出来,往里面加了点石膏。
“公主,太子妃,小人真的没有下毒……”
苏云染点点头又转向婢女燕儿:“那你呢?”
燕儿抽噎着回忆她从拿到酥酪的全过程:“奴婢在半路上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婢女,她说是大公主的命令,给太子妃的酥酪里加上冰片粉。她说太子妃近来实热,酥酪里入些冰片正合适。”
苏云染轻笑一声:“冰片粉?她说是冰片粉你就信了?况且你也说了,你不认识她。”
燕儿又激动得要哭了:“奴婢真的是冤枉的!那人还故意让我尝一尝,凉凉的。奴婢只是粗使的丫头,对公主身边的婢女了解的本来就不多。她……她还给我一个镯子,说是大公主赏的。”
人家说是就是,况且她以为在这样的场合没人敢动什么歪心思。
这解释倒是勉强能够说得过去,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她之前就断定两种毒是两个人下的,所以这第二给在酥酪里下毒的人是如何得知已经被下了毒那酥酪呢?
还是说只是碰巧?
她转头问望向那做酥酪师傅:“那人在一碗酥酪里下了毒,他如何能确保那一碗一定会到我面前?”
师傅摇摇头:“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人也没说。他真的只是让我出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这里面绝对有内应,否则这样的毒绝对不会是随机给人下的。这一路上都没有做手脚,出现的只有那个给了她手镯的婢女。
这个婢女现在成了关键。
大公主立马让府中所有的婢女都召集了过来让燕儿一一辨认,不过很可惜那人不在其中。
燕儿觉得自己快要冤死了,那婢女找不到可就没有人能证明她说的话了。
“你先别着急,好好回忆一下那人的长相,或者身上的特征、穿戴。”就这小婢女的心理素质,这么瞧着都不像是跟下毒的是一伙的。
苏云染这会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固定思维之中。
两种毒,她一开始就认定两种毒是不同的人下的。就因为这个定论,所以她才想不通第一个下毒的人是如何能确保这碗有毒的酥酪会端到她的面前。
可如果打破这个设定,两种毒其实同一人下的呢?
分开下两种毒是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吗?不对,还是不对。
第一种奇毒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而且下毒的剂量必须十分谨慎。第二种显然就是后宅常规手段,拈酸吃醋专用手段……
等等,拈酸吃醋?
她一个已婚已育妇女,还值得什么人跟她拈酸吃醋?
看来有时候得大胆地多做一种假设。
比如下毒的的确是两拨人,但第一拨人假借第二拨人的名义进行二次投毒确保有毒的酥酪送到指定位置。
这么做不仅确保了有毒酥酪能准确无误地送到她的面前,最关键的是,如果事后追查那么第二拨人自然而然就会背锅了。
没错了,三种假设,只有最后一个是最合理的。
燕儿思索了很久,描述着那人的长相,画师依照她的描述画了出来。
“哦对了,她脖颈上有一道划痕,像是被猫爪之类的东西挠破皮的。应该是近日才被伤着的,那痕迹很新。”
苏云染突然想起了刚到公主府那会感受到人群中有道冰冷是想盯着自己,只是后来回头却不见踪影。她还以为是错觉,看来她早就被人盯上了。
“姑母,可否让人列出今日邀请宾客的名单?”
苏云染这么一说,这些家眷有些不乐意了,这不是在怀疑他们吗?
大公主可不管她们乐不乐意,现在事情闹大了,传到皇帝耳朵里她都免不得要被训斥。
看完名单苏云染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文远伯夫人身上。
太子妃明明笑得温柔,可目光却像是要穿透人心一般,愣是给伯爵夫人下了一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