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淡定地走到一边,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动。这是在万众瞩目中,他不疾不徐挑个了自己喜欢的茶盏倒了茶喝了起来。
永王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起来,宸王扫了他一眼:“四哥身体不适便先下去歇着!晚上还要守灵,现在就别硬撑了。”
永王看了一下其他人,他摇摇头,他也很想想到这个皇位最后究竟是属于谁。
“无妨,我还撑得住。”说完便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让自己不出声。
众人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太傅身上。
“太傅,您倒是说句话呀!我们可都在等您呢!”有人催促到。
太傅放下茶杯,长叹一声终于开口了:“如今剩下的皇子中,桓王、永王、九皇子身体都有疾,剩下的皇子中也就剩下宸王、瑞平郡王还有十七皇子。”
李国公点头道:“没错,三位殿下身体有疾便不再皇位继承人的考虑之中。”
随着李国公话音落下,有人冷笑了一声:“李国公这话不老夫不赞成!”
说话的是一位老将军,在朝中也算是举足轻重。这人之前可从未站队,现在听着倒是偏向这三位皇子。
“祁老将军这话是何意?本国公难道说错了吗?桓王殿下双腿残疾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难道老将军觉得一国之君双腿残废不会被天下人嗤笑吗?”
刑部尚书李万年轻咳一声,想暗示一下李国公这话说得过分了。当着正主的面一口一个残废,这不是指着秃子骂和尚吗?人家现在可还是顶着个监国的名头呢!
李国公想反正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撕破脸也无所谓。
不过宸王却向前拍拍桓王的肩膀:“八弟,我这舅舅一向心直口快,他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听着半点安抚作用都没有,反而更加让人有想打人的冲动。
秦王的手掌压在桓王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说,反而让他镇定了下来。
李国公继续嚷着:“九皇子言行与稚子无异,又如何能当大任?至于用永王殿下……殿下这身子骨弱到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都需卧床休息。各位,难道我们大启的君主一年就上朝两个月?”
永王虽然没有这个争强好胜的心,可听着李国公的话只觉得无比刺耳,一时激愤又猛地咳了起来。
李国公立马又得意了起来,那眼神似乎在说,看看,我就说他病恹恹当不了皇帝。
祁老将军冷哼一声:“就算九皇子无法独、立思考,可桓王殿下和永王殿下都是可以独、立思考的热人,只要能处理国事,就断没有将他们排除在外的道理!”
李国公又要反驳,不过这次祁老将军没打算让他插话:“历朝历代的确没有身体残疾的皇帝,可历朝历代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身体残疾当皇帝?”
“不妥不妥,将军此言虽然不假,可帝王的气运关系到江山社稷。我不否认桓王殿下的才能,但……钦天监那边应该有说法!”定国公的生母是大长公主,是天承帝的姐姐,也是皇亲国戚了。
钦天监突然被点到名都想破口大骂了,定国公真是的,这里哪有他们钦天监说话的地。这会就该是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角逐的场合,他们这些小喽啰只是吃瓜群众。
已经被点名了,看来也不能继续装傻充愣了。钦天监监正思索了一下,眼下继承人未定所有人都有可能,他可不能瞎得罪人了。
“国公爷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不过能影响国运的因素有很多,皇帝本身也只是其中一个。”监正这回答十分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和稀泥的意思。
别人或许这么看,但监正觉得自己这个回答简直太棒了!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谁也不得罪。
宸王心里冷笑,他就不指望这些官员能说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不过他没吭声,他要记住所有开口的人。除了信王和广陵郡王之外,一定还有人拉拢到了其他官员。
之前他的注意力都只在信王和广陵郡王身上,现在这些暗中站队的人也该站出来有所表示了。
“九皇子自然是难当大任,桓王有能力但出于对大启的国祚考虑还是先往后排一排。永王只是体弱,这些年也只是偶尔缺席朝会,并没有李国公说的那般夸张。”
说话的是左都御史的门生,而左都御史便是永王的外祖父。
除了桓王和宸王之外,永王的外家势力与其他皇子相比算是最强的了。
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赞同。
宸王心里冷哼一声,这些赞同的多半都是御史府的门生。一个半只脚都进棺材的人,竟然还要跟他争皇位真是不知死活!
左都御史望向太傅:“太傅,您觉得如何?永王殿下只是病弱不残也不傻,但这些年他也为皇上处理过不少事,难道还没有资格成为继承人吗?”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了。
太傅点点头:“王大人言之有理。”
宸王气结,这个太傅是墙头草吗?人家随便说两句他就改变了自己说的话,真是个软骨头的老东西!
除了九皇子没人帮辩驳之外,桓王和永王重新列入了储君的人选之内。
“要我说,这几位殿下都不太合适。宸王殿下之前的罪罚都还没罚完?那一场宫变谋反的难道真的只有信王吗?当时的宫禁可是落在殿下您的手里,怎么就轻易能让信王闯进来了?”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这人在宸王心中可是个老狐狸,难啃得很。他不知道招揽了他多少次,威逼利诱都没有成功。
六部之中,兵部与户部都是十分重要的。一个是武力,一个是钱袋子,这是争权夺位必须拥有的两大助力。
他虽然拿下了户部,可后来因为永恩伯的案子全折了进去。不过好在之前已经从户部捞了不少油水出来,丢了可惜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兵部真是他最不悦的,无论是兵部尚书还是兵部侍郎,他是一个也没有拿下。除了拉拢到徐聪这个兵部郎中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权利不大的小官。于他而言,助益不大。
可惜徐聪的一双儿女却是不成器的,在忠勇将军府闹了那一出非但没有把将军府给拖下水,反倒是让忠勇将军和御史一同弹劾了徐聪。
要不是他费心费力保下了徐聪,这会兵部郎中的位置都要换人了。
这时候宸王也不能再看戏了,这火都烧到他身上了。
“姜尚书这话何意?本王冒死勤王救驾,怎么在你嘴里却成了谋反了?哼,你说本王谋反,那本王倒是要问问你,信王谋反那晚你这个统筹全国军事的最高长官在哪凉快着?”
兵部尚书被怼得脸色都铁青了,宸王这话可真是诛心。
兵部尚书是统筹全国军事没错权利很很大,但实际上兵部尚书是没有直接调度军队的权利的。尤其的主力部队,那都是要经过皇帝或者内阁才能发出调令。
宸王这话真是膈应死他了!
兵部侍郎将尚书被气得脸色不好,他站了出来:“无论是禁军还是御林军又或是卫城军都不在兵部的管辖之内。而巡防营皇上亲自交给了广陵郡王,兵部也没有权利越过郡王去调动。”
此时此刻,站在大殿的某个角有个落扮成御林军一员的人,他听了兵部侍郎的话都想翻白眼了。
这是要甩锅给‘死人’吗?
没错,这个人就是刚被兵部侍郎甩了一口锅的广陵郡王。
赵荀轻咳一声:“把黑锅甩给一个‘死人’不好?”
这朝中的人都知道赵荀这个指挥同知怎么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跟梁鹤祯有关。虽然两府之间看似联系不大,可实际上在朝臣看来,这赵荀早就是广陵郡王麾下了。
不过好在广陵郡王已经死了,到时候这个指挥同知的位置也该让赵荀让出来了。
兵部侍郎没有跟赵荀计较,话题又再次回到了宸王身上。
发力的人还是兵部尚书:“殿下,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一旦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殿下自以为用一个勤王救驾的名头就能洗清自己谋反的事实,殊不知这宫中人多眼杂,总有人看到殿下与御林军还有一些禁军里应外合,故意放信王入宫再来个里应外合‘杀反贼’的戏码。”
宸王气定神闲,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兵部尚书若是真的有证据何须等到现在?
不过是想诈一诈他让他自乱阵脚。
真是可笑,他好歹也掌控了这朝堂十来年,杀人灭口的本事还是有的。
李国公怒喝,没有证据就给一个王爷扣上这么一顶谋反的帽子,搁谁都要跟兵部尚书翻脸的。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另一边太傅和桓王、秦王几人喝起茶来。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喝茶看戏很是悠哉。
吵了一个时辰了,从日暮到天黑,终于有人觉得这样吵下去没有结果。
“太傅,您怎么还喝上了?这事都闹成什么样了,您怎么还有这闲心?”赵荀全心全意想要扶梁鹤祯上位,只可惜人就这样没了。眼下他实在是无法选择一个站队,在他看来这些皇子都不是当皇帝的料。
太傅摇摇头望向个阁老聂知久:“老聂,你说这能吵出个结果吗?”
聂知久摇摇头直叹气:“这要是比支持的人多,似乎有些不太公正。若是让内阁指定人选,又似乎有些偏颇。若是按照以往各位皇子的功绩来选,这似乎又……有些狭隘了。毕竟除了功绩之外,也得看人品是?”
聂知久的话让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可算是有个阁老愿意不和稀泥了。
“聂阁老所言极是,既然无论按照哪一种选都不够客观,那不如就综合一下。将支持的人数和内阁的推荐,还有以往的功绩,以及各位皇子的人品综合考量如何?”齐国公难得开口一次。
自从跟忠勇将军府联姻之后,齐国公府的位置就变得有些敏感了。
“有道理,我赞同齐国公的提议。”
“附议!”
“附议!”
……
听起来这提议是比较公正的,可是其实还是有所偏颇。要比支持的人数明面上看,那肯定还是宸王占了大头。
比内阁推荐,内阁的大臣中宸王还是站了大头。
比往日功绩,之前宸王掌大权功绩可不都算在他头上了吗?
这还是占了大头啊!
比人品,其他皇子还有点希望,可是宸王都占了三样了还能拿什么跟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