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徐离本禹还是有些担忧。他看了看梁鹤祯,轻咳一声:“我想跟小染单独说几句。”
苏云染点点头,梁鹤祯这才离开给他们独处的时间,不过走之前还给老丈人设了时间限制:“就一炷香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徐离本禹闻言嘴角直抽抽,拿起桌上的果子就往门口扔去,嘴里还絮絮叨叨:“一年到头都霸着我女儿,好不容易才跟女儿独处,还只给我一炷香的时间简直岂有此理!”
苏云染感激给他倒茶消消火:“爹,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当这我相公的面说呀?”
徐离本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女儿开口闭口都是她相公,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这可不是好事。
“丫头,你实话跟爹说,自从当了这郡王妃你过得可开心?”徐离本禹一双眼睛深邃,被她这么看着,苏云染根本就说不出谎话。
苏云染笑了笑,虽然这样的日子她不是特别喜欢,但她这段时间也过得不差。
“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相公待我一如往昔。虽然眼下形势的确是不容易,不过我们都能应付得来。”
徐离本禹摆摆手他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些小事,他很清楚这个女儿怕是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梁鹤祯回到他身边。他虽然有皇后,也有一些权衡朝堂的后妃,但这些女人于他而言都是摆设。
他虽然已经是人至中年,但模样依旧是英俊不凡,可偏偏他只有苏云染这么一个女儿。开疆拓土又如何,后继无人他要这强大的大邢又能如何?
苏云染瞧着亲爹这模样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爹,是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为吗?”
徐离本禹长叹一声:“丫头,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苏云染只当他是担心她,于是便又宽慰了几句,却不知道他这话还有一层深意。
“丫头,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你觉得如何?”他忽然问得有些认真。
他好像是没由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苏云染愣了一下笑道:“权力巅峰,予夺生杀。”
徐离本禹瞧她回答并不认真,有些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丫头,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那个位置我想交给你!”
苏云染蹭的一下站起身,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爹,你这不是胡闹吗?我下厨做个菜还行,治病救人都行,可要我当女帝,我可真不是那块料!”
苏云染也不知道亲爹是怎么想的,其实他还年轻再生上十个八个的完全没有问题。只有不是皇后生儿子继位,她相信继位的皇子应该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已经出嫁的公主。
徐离本禹笑了笑,这丫头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倒是很灵光。分析利弊很透彻,的确,无论谁继位都不至于容不下她一个出嫁的公主。况且这个公主还只是义女,就更加没有理由去迫害了。
“可是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徐离本禹一脸遗憾,甚至有些痛心。
苏云染摇摇头:“虽然女儿没用不能继承你的大统,不过你忘了你还有一个完全可以信任的侄儿呀?墨哥哥因为王叔的蛊毒难得安心留在盛平,这大半年他处理事务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
苏云染无情地将堂兄出卖了,她实在是当不起女帝的重任,所以只能把这个担子推给他了。
徐离本禹就知道这个小狐狸已经会把责任推给徐离墨,可怜那侄儿啊,现在已经还趴在他的案头批阅奏折呢!
他来大启之前徐离墨还托付徐离本禹给他带话,告诉苏云染若是在大启过不下去就趁早回大邢,他在盛平等着她。
苏云染是不知道徐离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抱着的是怎么一种心情。那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苏云染带回盛平,然后所有政事都推给她,他就开溜了。
徐离本禹揉揉眉心,一想到徐离墨就颇为头疼:“你堂兄什么都好,就是耐不住性子。从前没有拘着他,他一出门就是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性子野了,坐不住啊!”
想到这里,徐离本禹有些痛心疾首,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拉着苏云染道:“女儿啊,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在大启当个郡王妃有什么好的!你想想,你当个女帝就可以呼风唤雨,谁都不敢欺负你不好吗?”
苏云染忍不住扑哧一笑笑出声来了:“呼风唤雨?爹,女儿又不是龙王爷,要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呀?”
徐离本禹瞪了她一眼:“少跟我插科打诨,说正事呢!这话郡王妃不当了好不好?跟爹回大邢,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职场领导给下属画大饼的台词呢?
搞事业什么的的确很不错,可是当皇帝却是她重生以来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当皇帝太累,她不愿。
不过梁鹤祯想要哪个位置,她便要坐上后位。虽然这个位置也并非她心中所想,可是为了他她还是愿意委曲求全。
徐离本禹也不着急,他心中其实很清楚不可能一次就能成功劝住女儿。且看着,将来的路长着呢,那小子皱着他走过的路不见得扛得住那方方面面的压力。
他当年就是一步错步步错,赢得了天下输了她。且看这女婿将来如何抉择,他若胆敢负了他女儿定要他付出代价!
徐离本禹在女儿面前是难得的把情绪都释放在脸上,苏云染笑道:“爹,往事不可追忆,放下执着方能自在。错已经不能弥补,我没有资格替我母亲原谅你,但我相信她并不愿意见你如此。”
徐离本禹微愣,这丫头的话竟然透着几分禅机。
他的心魔怕是这辈子都去不掉了……
门被推开,梁鹤祯十分不客气道:“已经超时了!”
徐离本禹十分不悦,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那老丈人看女婿呢?一定是越看越不顺眼!
苏云染扯了扯徐离本禹的衣袖:“爹,已经很晚了,跟着使团舟车劳顿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我瞧着鸿胪寺拟定的行程单子,使团起码还得在大邢待上三天去了。下次再聊也是一样的,好好休息!”
送走了徐离本禹,梁鹤祯这才过来搂住苏云染,下巴倚在她的肩膀上:“岳父……该不会是想把你拐走?”
苏云染点点头:“是啊,他说怕你扛不住压力走了他的老路。”
梁鹤祯立马坐直了起来,表情十分严肃:“娘子,不管将来多大的压力我都绝不负你!”
苏云染点点头,她心里是相信他的话的,其实也不用说出来。可她也明白,誓言这东西就是偏偏小女孩罢了。
熄了灯好一会,苏云染忽然睁开眼睛:“云阙公主最终都没有挑选一个夫婿,你说她该不会还是执着于你?靠!老盯着有妇之夫作甚?她要是再继续跟我过不去,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她今晚对她诸多得罪她都没有计较,可若是这云阙是那不知好歹的,那可就别怪她出手伤人了。
梁鹤祯笑道:“放心,她会很后悔惹上你的。至于她今晚刁难你,为夫自然是要为娘子讨回公道的。看在和谈的关系上,就先收她一点利息好了。”
苏云染不解,什么利息?
“相公,你对她动手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了,因为这事正在发生。
玺华园,归雀楼。这里是阊庆国使团女眷居住的地方,此刻的云阙公主就在正殿发脾气。
“公主别砸了,这好歹是别人的地盘,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婢女劝阻着,云阙公主已经将屋子里的茶杯茶壶砸了个遍。
云阙一脸阴沉:“你说我哪点不如那个女人,郡王为什么不肯娶我?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我愿意嫁到大启,那是他们的福分!”
婢女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公主还真是被皇帝惯坏了,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大启近十年以来的确是衰败得厉害,边境更是常年被阊庆完虐。可是眼下阊庆自己都内乱一分为二了,不得不委曲求全求上了大启。
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还是得恭维着公主:“公主天资聪颖定能寻得良婿,至于那广陵郡王……不过是乡野村夫罢了,没眼光公主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乡野村夫……嗯,这称呼她很满意,不过这乡野村夫她还是想要。
“不行,我还是得缠着父皇替我做主,我看中的男人我就不信抢不过来!”云阙拍桌站起身就要去出门,恰巧此时窗户被风吹开屋里的蜡烛全灭了。
漆黑的房间里就听砰地一声,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公主!”婢女重新点了灯,才发现云阙之前砸了茶壶地上流了一滩水,这会自己踩在上面摔了一跤把门牙摔断了两颗。手掌还扎到了茶壶碎片,地上的茶水都成了血水。
从小金尊玉贵的公主都没受过伤,这会是疼得哇哇直哭。婢女将她扶起来到一旁坐下,谁曾想那凳子忽然就四分五裂,她再次摔倒在地。
这一次是背朝下,又是一片碎片扎到了肩胛骨上疼得她再次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