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县衙的判决下来了。
县令给出的结果是经过调查,斗殴是由死去的那名地痞先引起的。打死人的那名犯人只是正当的还击,但是过程中由于打翻了饭碗,两人推搡间将地痞滑到,胸口被瓷碗的碎片扎入而致死。
苏云染听了这消息不免有些意外,还以为县令会把这件凶杀案给坐实了,没想到结果却是过失杀人。
那犯人赔偿了苦主家属一大笔银子,而且县令也盼了他终身监禁。这也算是给苦主一个交代了,看在钱的份上,苦主还真就没有继续深究了。
这明显是顶包的案子,竟然就这么被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
“觉得很奇怪?”梁鹤祯拿过她手中梳子,看着镜中的她一脸不解。
“难道不奇怪吗?县令就不怕苦主不承认这个结果而继续闹吗?还是说,县令早就暗中派人去苦主家威逼利诱了?”苏云染有这种想法还是很正常,事出有方必有妖,原因总逃不开利益二字。
梁鹤祯没有否认的她的想法,不过却告诉她另一个真正让县令做出这样结果的原因:“你可知道,若是地方出了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的刑事案件,只要被判决为处斩的,那县令就得写一份案情呈文送去大理寺复审。一旦大理寺发现纰漏,这个案子就会被重新翻案。县令可以随便应付百姓,但他却没有办法控制上面的人。”
苏云染了然了,也就是说人命案子县令是没有办法最后拍板定案的。既然是捏造的事实,那呈文中肯定会有描述模糊的地方,这就很容易让大理寺的人起怀疑。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判死刑,这样既能给苦主交代,又能保证事情不败露。
县令这一招倒是不错,花钱买平安,至少保住了欧阳琅姝。
梁鹤祯摇摇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亲眼见到欧阳琅姝杀人的可不止一两个。县令能花钱堵他们的嘴一时却不能堵一辈子,除非县令做好了一辈子被人要挟。”
苏云染点点头:“所以,要是他们把县令给逼急了,他只怕是会连知情的人都处理掉。”
这事要不是因为事发突然,欧阳琅姝也不会被人咬得那么准确。牢里的尸体被找到,立马就有犯人说出是欧阳琅姝杀的,县令当时是堵也堵不住。虽然善后做得比较艰辛,但总算是让所有目击者都统一了口径。
阿青一脸紧张地跑进后院:“苏姐姐,我发现今天门口总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老是往我们店里打探。我看着可不像什么好人,不会是什么马匪来踩点?”
梁鹤祯闻言直接跃上了屋顶,过了好一会他下来道:“那身打扮可不是什么马匪,应该是欧阳琅姝的人。杀人案一过,她现在也肯定回过神来了,派人过来查看你的下落。”
苏云染还被梁鹤祯强行要求呆在房里休息,带着阿青出去拿着一张方子大声对阿青道:“按照上面的方子抓药,抓三天的药量,快去!”
阿青一脸担忧道:“梁大哥这药有用吗?苏姐姐都吃了几天了,也不见好转也不醒。”
梁鹤祯无奈地摇摇头:“但尽人事!”
阿青离开醉云斋后,那些人也尾随她而去。亲眼看着她进了药铺,等她走后,尾随她的一个人也进了药铺。
“说,刚才那姑娘买的是什么药?”一锭银子放到了掌柜面前。
掌柜看见这人腰上还别着一把匕首,要是他不说,只怕是现在是银子待会就是刀子了。识时务为俊杰:“是一剂猛药,用上这方子的人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县衙,欧阳琅姝的脸色极差,苍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小姐,该喝药了。”碧竹端着药进来,顿时房间里一股药味令欧阳琅姝作呕。
“这一定是圈套,是苏云染她在坑我。碧竹,你可看清楚了我到底有没有捅到她?她究竟死了没有?要是死了,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人发现有尸体浮起?”
欧阳琅姝越想越是觉得事情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应该就是从她将苏云染捅了一刀推下水之后。
可是她绞尽脑汁还是搞不明白,苏云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对她动手脚的。虽然两人距离很近,可明明是她先动手捅了她一刀,苏云染根本就没有时间做什么手脚呀?
碧竹看着欧阳琅姝纠结到抓起自己的头发,就知道她家小姐又陷入了一种疯狂。自从被一群刁民押上公堂之后,小姐现在的行为是越发的……偏执。
“小姐你快别扯了!”欧阳琅姝松开手,自己的头发都被自己抓下来一缕。
欧阳琅姝终于平静了下来,院外两个男人过来复命。
碧竹带着新消息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告诉欧阳琅姝,不过欧阳琅姝却已经迫不及待了:“快说,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
碧竹无法点点头,若是不说谁知道欧阳琅姝会不会又疯魔:“没死,不过也快死了。”
碧竹将苏云染的情况说了一遍,在她看来这是好事:“苏云染已经无力回天,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捅了她一刀。梁鹤祯若是要查,只怕也无从查起。”
欧阳琅姝还是有些疑虑:“苏云染真的没有醒过来吗?”
碧竹点点头:“她要是醒了,那梁鹤祯就一定会知道是小姐伤了她。以梁鹤祯的性子,不可能不出面为他妻子讨公道。”
欧阳琅姝没有吭声,她只有一个直觉,这事处处都透着古怪。
碧竹有些苦口婆心地劝着:“小姐,这事就让它过去!别再惹梁鹤祯了,那人不值得小姐再为他费心思。”
欧阳琅姝看着碧竹:“算了?我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你却跟我说算了?不行,你去打听打听,有什么东西可以瞬间让人失理智,就像之前我那样。”
碧竹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就算是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可又怎么能证明就是苏云染做的手脚呢?那天她看得真切,明明是欧阳琅姝一刀捅了苏云染,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自己摔下桥去了。
“怎么?我现在是使唤不动你了吗?”欧阳琅姝现在心里有火,正是不知道往哪撒,碧竹这一下就白白成了出气筒。
两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碧竹脸上,县令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做什么!碧竹,你先出去。”
碧竹一脸委屈跑了出去,县令看着欧阳琅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欧阳琅姝面无表情道:“是苏云染,一起都是她的设计。从九天玄女的流言,到当街说自己杀人,都是她!爹,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害我的!”
县令比她冷静很多,事情的所有过程他都已经听碧竹说过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苏云染。
欧阳琅姝以为还是父亲不相信她,她敢对天发誓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爹,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县令摇摇头:“不是爹不信你,眼下你的名声已经彻底毁了,最近就不要再出门了。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被人淡忘掉,不然你的婚嫁就很棘手了。”
欧阳琅姝气哭了:“爹,都这个时候你不想这帮女儿讨回公道,就想着我怎么嫁人。这个家是容不下我了吗?好,那我就去死好了!”
县令并没有被她这寻死觅活给吓到,反而是狠狠一拍桌:“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坐下来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欧阳琅姝大概也是被吓到了,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地痞的那些流言明面上什么都没有查到,暗地里我也派人查了。没有查到苏云染跟这是有关,但我查到江湖上的确有种毒能在段时间内操控人的思维的行动。只是这种毒没有人真的见过,只是传说。”
欧阳琅姝不解:“就算没有查到苏云染,但除了她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会以这样的手段害我。”
她很清楚,她用谣言引到风向,就是为了让那些泼皮无赖觉得她就是狐狸精人人都能动。苏云染知道是她做的,所以她才会用同样的方式来报复她。
“不可能,那种毒就是千金也难买,她一个村妇如何会有?而且,传说也只是传说,为父并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毒。”
“爹,她这个人根本就不简单。好,地痞的事先不说,之后我再见到她也出现了神志不清的情况。那时候,我除了接触了她就没有别人了。”
县令又摇头:“不,你跟那些地痞的情况不同。他们中毒后一切都跟正常人一样。而你,更像是大悲大喜产生的魔怔。”
欧阳琅姝哭着笑了:“所以,爹你还是不相信我!”
县令拉着欧阳琅姝坐下:“不管是不是她干的,现在都不重要。现在爹只问你,你可还想嫁给梁鹤祯?”
欧阳琅姝立马止住了哭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县令:“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县令唉声叹气道:“爹本来对你觊觎厚望,可如今名声毁了,爹也得为你的未来着想。梁鹤祯是个可塑的人才,若是能入官场假以时日等能有一番作为,只可惜他不识抬举。”
欧阳琅姝笑了,笑得有些苦涩:“若是以前或许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如今,他与我水火不容,只怕是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县令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那如果苏云染死了呢?而他又忘记了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