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坐了多久,墨鹤趴在老太太床边睡着了。
做了个很甜的梦。
梦里他和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去海边沙滩上玩。
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得不得了。
一会儿纵身一跃上了椰子树,摘下个大椰子,徒手砸开,给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喝。
一会儿他又将外婆抱起来,原地转圈圈。
外婆开心又害怕,直嚷嚷着让他快把她放下来。
他陪完外公外婆,又陪爸妈去海上冲浪。
一家五口玩得好开心。
可是梦里他只能看清外婆苍老不失优雅的脸,却看不清外公的脸,更看不清父母的。
但不影响他的开心。
他是笑醒的。
醒来看到老太太正大睁着眼睛,目光爱怜地盯着他。
他身上盖着外婆的衣服。
墨鹤揉揉惺忪的睡眼,咕哝道:“外婆,你醒了?”
老太太语气和蔼地问:“怎么不去床上睡?趴着睡多不舒服。”
“我怕外婆趁我睡着,偷偷溜走了。”
老太太眼眶潮湿,抬手摸摸他的头,想说什么,只觉心头酸涩,最终只道:“快回房去睡,外婆不走。”
“您要喝水吗?”
“不喝。”
“那您要去卫生间吗?”
老太太的确是被尿憋醒的。
“对,要去。”她掀开被子下床。
墨鹤急忙起身搀扶着她,“我扶您去,年纪大了,不能摔。小逸风的曾外公就是因为摔了一跤,没抢救过来。您得健健康康的,要比我师父活得更久,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
老太太眼圈倏地红了。
自打女儿女婿和老伴相继死去,她再也没体会过家人的温情了。
血脉亲情是个神奇的东西。
佣人也搀扶过她,可是不及墨鹤搀扶的万分之一。
扶外婆去了卫生间。
墨鹤站在门外等着。
老太太是大家闺秀出身,优雅惯了,不想让人听到自己的尿声,对他说:“你去帮我倒杯水。”
这才支开了他。
老太太发觉,墨鹤久在山上和师父住在一起,很多东西都欠缺。
就这性格和处事能力,不知以后能讨到媳妇吗?
老太太又有了新的忧愁。
等方便完出来。
墨鹤端着水杯迎上来,递到她嘴边,“外婆,您喝,水温刚刚好,我用冰块把杯子冰凉了。”
老太太喝了一口,真的刚刚好。
她想,就这细心程度,应该会有女孩子肯嫁?
墨鹤把杯子放下,扶着她朝床前走去,边走边说:“外婆,我现在在弦哥家给小逸风当师父,他是我师父的转世。您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我有将近两百万,可以供您花一辈子。回头我再去把我师父留下来的宝藏挖了,给您买套大房子。”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买房子的念头。
老太太慈爱一笑,“外婆有房子,回头托人卖了,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也卖了,都给你,给你买套房子,好早点成家立业。”
“我不要成家立业,我只想陪着外婆和小逸风过一辈子。”
老太太心酸,“傻孩子,外婆会老死,小逸风会长大,能陪你一辈子,只有你的妻子。”
墨鹤喉咙发硬,“我不想让外婆死。”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人都会死。”
墨鹤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想,怎样才能让外婆长生不老?
次日一早。
一众人围坐在餐桌前用早餐。
墨鹤不停地给外婆夹菜,“外婆您吃这个,这个好吃。我这碗海参粥,给您喝了,我天天喝,都喝腻了。”
外婆又推给他,“你正在长身体,你吃。”
祖孙俩让来让去。
顾峥嵘把一切尽收眼底,觉得温情,又有点好笑。
昨天快被这小子难为死了,今天看他又挺顺眼,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难怪顾北弦一家都顺着他,不遗余力地帮他,是有原因的。
吃至一半,柳忘回来了。
一进屋,柳忘吓了一跳。
同小姐妹出去玩了几天,家里忽然来了这么多客人。
顾北弦、靳崇山都是老熟人,没什么稀奇的。
打过招呼后,柳忘视线落到那一老一少身上,笑着对顾峥嵘说:“峥嵘,这个年轻小伙子和这位阿姨是谁?你快介绍介绍。”
顾峥嵘看向老太太,“这是我很多年前在国内认识的一个老姐姐,夫姓何,何老夫人。这位是墨鹤,小逸风的师父。”
他介绍的时候,柳忘耳朵听着,眼睛却不停地打量墨鹤。
心里暗道,好俊俏的男孩子。
虽然束着长发,但是不娘,反而更显特别,像穿现代装的古代美男。
如果人生能从头来过,她也想找个像墨鹤这般年轻英俊的男人恋爱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惜,人生不能重头来过。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吃完饭后,回到主卧。
顾峥嵘朝柳忘伸出手,“手机给我。”
柳忘一愣,“你要我手机做什么?”
“我替你保管几天,等北弦走了,再还给你。”
“为什么?”
“等他们走了,我再跟你解释。你一直想要的那支明中期官造老翡翠手镯,到时会送给你。”
一听这话,柳忘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说话算话啊。”
“我顾峥嵘一向言而有信。”
“那就行。”
顾峥嵘捏着手机出门,出来吩咐佣人:“把主卧室的门锁上,窗户也封上,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太太出门。”
“好的,先生。”
佣人照做。
顾峥嵘又来到顾北弦的房间。
墨鹤也在。
顾峥嵘将房门关上,对顾北弦说:“老姐姐告诉我,有人乔装打扮去她在岛城的家找她,找不到就潜进去偷东西。偷不到,又出国来漫天遍地找她,想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你们要带老姐姐回去,势必会惊动那帮人。那帮人和二十多年前害死她家人的人多半是一伙的。他们过去能杀人,现在肯定也会杀。你柳姨的手机已经被我拿来了,人也被我关起来了,她不会走漏消息,家里的佣人更不会。趁这几天,你和墨鹤好好布署一下,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我们得主动出击。”
顾北弦点点头,“来之前我就布署好了,我在等阿尧过来,放心。”
墨鹤心头一热,又觉得愧疚。
他失声说:“弦哥,是我连累了你们。本来出国想保护你,却把你也卷了进来。”
顾北弦拍拍他的肩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一帮大男人,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总不能让你外婆一个孤寡老人,在外面躲躲藏藏。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迟早有一天,会被那帮奸人找到。一旦被找到,性命堪忧。你保护小逸风,我保护你和你外婆。”
墨鹤鼻子一酸,泪珠涌出来。
生平第一次为顾北弦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