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海中,顾北弦修长的身躯,被海浪卷来卷去。
人在巨浪里渺小得像一尾鱼。
海那么大,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找到筋疲力尽,也没寻到苏婳的影子,顾北弦失望地游上海岸,目光沉痛,心像被刀绞着。
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白,身上衣服被海水打湿。
风雨交加,气温骤降。
可他丝毫感觉不到冷。
因为心更冷。
又冷又疼。
他难以想象,失去苏婳,下半生,他该怎么活?
助理想办法找来当地的渔民和搜救队。
等龙卷风结束后,渔民和搜救队的人下海去寻找苏婳。
没多久,茫茫大海上,多了无数条船和快艇,都是寻找落水游客的。
顾北弦驾着助理找来的快艇,继续上海搜寻苏婳和保镖。
四个保镖被一一搜救上来了,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虽然状态不好,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顾北弦仿佛看到了希望,以为很快就能找到苏婳。
可是直到天黑,都没找到她的影子。
顾北弦盯着茫茫大海,眼神越来越暗,心里痛得厉害,驾着快艇的手,隐隐发抖,眼白因为过度焦急,泛起血丝。
他情绪压抑又暴躁。
从小到大,呼风唤雨惯了的他,极其讨厌这种难以掌控的无力感。
极其讨厌。
助理察觉他不对劲,劝道:“顾总,您回酒店等,找少夫人的事,交给我们来做。您已经找了大半天了,身体要紧。”
可顾北弦听不进去。
他哪有心思回酒店?
找不到苏婳,他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了。
天黑透了。
海上凶险。
快艇交给专业驾驶人员开。
顾北弦站在甲板上,望着汹涌的海面,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心情极度悲沉,压抑,难过,心脏仿佛被人拿钢丝勒紧,透不过气来。
助理递过来一袋面包,“顾总,您晚上没吃饭,吃点面包充充饥。”
顾北弦接都不接,“我不饿。”
助理安慰道:“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您别太担心。”
顾北弦冷峻的神色下是浓浓的担忧和愧疚,“如果没催她生孩子,就不发会生这种事,都怪我。”
“这是天灾,不怪您,海滩上那么多游客都遇灾了,防不胜防。”
顾北弦闭上眼睛。
胸中的酸涩和沉痛浓得化不开。
助理说:“我给苏婳的父亲陆先生打过电话了,给顾董也去了个电话。按时间推算,他们应该快到了。”
顾北弦低嗯一声,“只告诉这两人就好了,其他人先不要通知。”
“好的顾总。”
两个小时后。
一艘游艇渐渐朝他们的快艇开过来。
靠近后,陆砚书和顾傲霆站在甲板上,朝顾北弦招呼。
顾北弦上了他们的游艇。
刚一站稳,陆砚书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顾北弦微垂眼睫,“是我不好,没保护好苏婳,对不起。”
陆砚书怒意难掩,气急忧心,“一句对不起,就了事了?要是小婳找不到,我跟你没完!”
顾傲霆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亲家,这是天灾,不能全怪北弦。”
陆砚书唇角溢出一丝冷笑,“那就怪你,要不是给你们家生孩子,我女儿不会被逼成这副样子。可怜,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陆砚书喉咙发涩。
顾傲霆陪着小心,“亲家你冷静一下,苏婳出这种事,大家都很难过。我们就不要再互相中伤了,会伤了和气,眼下盼望能快点找到苏婳。”
陆砚书看向辽阔漆黑的海面。
忧心如焚。
夜深了。
海上很冷。
无数艘渔船、快艇和游艇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寻找苏婳。
顾北弦站在甲板上,双手垂于身侧,目光焦急沉痛地盯着海面。
顾傲霆脱了大衣,披到他身上,拍拍他的肩膀,“苏婳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都知道,不过是图个安慰。
顾北弦忽然抬手用力地捶了一下栏杆。
指骨沁出血丝,可他却感觉不到疼。
对苏婳的担忧和愧疚发泄不出,折磨得他难受。
心里像塞了碎玻璃,扎得生疼。
顾傲霆急忙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吹了吹,嗔道:“你这孩子,拿自己出什么气?你把自己弄伤了,苏婳回来看到不心疼吗?”
顾北弦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顾傲霆打开保温杯,倒出一杯热水,递给他,“听你助理说你晚上没吃饭,喝点热水,看你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顾北弦没动。
顾傲霆把水凉了凉,递到他唇边,硬往他嘴里灌。
顾北弦抬手推开。
顾傲霆又从助理手中接过面包,往他嘴里塞。
顾北弦别过头不吃。
顾傲霆固执地把面包塞进他嘴里,“你多少吃点,你要是饿死了,等苏婳回来,让她怎么办?那孩子实心眼,一根筋拧到底,离了你不行。你得好吃好喝,让自己好好的,好找她回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顾北弦如醍醐灌顶。
苏婳只是暂时找不到,又不是永远找不到。
说不定她被海浪卷到了哪个小岛上,正等着他去救她。
顾北弦接过面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得狼吞虎咽的。
顾傲霆看着吃相一向斯文优雅的儿子,这般狼吞虎咽,忍不住眼眶发涩。
回想当年他一根筋地拆散他和苏婳。
他心里得是多难受。
也是奇怪了,当时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觉得是北弦理解不了他的良苦用心。
现在倒回去看看,顾傲霆只觉得自己当年冥顽不灵,混账极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无数人在海面上,搜寻了整整一夜。
第一天还心存希望。
第二天开始心灰意冷。
第三天,渐渐变得麻木,茫然。
哪怕每天按时吃饭,可顾北弦还是消瘦了很多,英俊的五官轮廓越发分明。
一向很注重仪表的他,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头发凌乱。
整整三天两夜不睡,眼白布满血丝,弧度好看的唇干涸,泛白。
他话变得极少,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一直站在游艇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寻找苏婳的身影。
整个人异常沉默。
顾傲霆看着他沉默坚硬的身影,隐隐担忧。
当天下午,日偏西。
顾傲霆的手下忽然乘坐一艘快艇,追上他们的游艇。
上了游艇后,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顾总,顾总,少夫人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原本眼神晦暗的顾北弦,眼里一下子有了异样的神采。
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少夫人回来了,她在酒店里等你回去!”
顾北弦刚要走,又怀疑是顾傲霆故意派人来骗他上岸。
他看向顾傲霆,“你们串通好的?”
顾傲霆摇摇头,“海上手机没信号,我对别人耍心机,没必要对你耍。”
顾北弦松开那人的衣领,吩咐助理:“走,我们回酒店!”
“好的顾总。”
助理转身去驾驶室,交待开游艇的人,返程。
五十分钟后。
一行人上岸。
顾北弦大步流星朝酒店走去。
还未到酒店面前,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纤瘦高挑,肤色晒黑了很多。
化成灰,他都认得,是苏婳!
顾北弦大步如飞朝她跑过去,“苏婳!”
“北弦!”
苏婳眼圈一红,拔腿朝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顾北弦手指摩挲着她消瘦的脸颊和干枯的长发,手指颤抖得厉害,“是你吗?苏婳,真是你吗?”
苏婳哑声说:“是,是我。”
“你还活着,太好了!”顾北弦用力把她按进怀里,紧紧抱住,紧得她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