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尧忍不住开口,“不如送医院,再烧下去,人会烧坏的。”
苏婳努力挤出一丝笑,“别担心,吃了退烧药,烧很快就退下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顾谨尧默了默,转身去倒了杯温水,递给顾北弦,“你喂她喝口水。”
顾北弦刚要接。
苏婳双手撑着床,坐起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顾谨尧还想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又觉得深更半夜的,不合适。
总感觉自己挺多余的。
站了片刻,他收敛眼底的担忧,对苏婳说:“你好好休息,有需要的,给我打电话。”
“好。”苏婳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顾谨尧转身离开。
顾北弦送他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顾谨尧笑了笑,笑容有点苦,“你不嫌我碍事就好。”
顾北弦一顿,说了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情敌有很多,唯独不讨厌你。”
以前是讨厌的,后来就慢慢改观了。
因为顾谨尧这个人,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等他走后,顾北弦把门反锁上。
他掀开被子,轻轻地把苏婳的睡袍系带解开。
刚才顾谨尧在,不方便这样做。
因为发烧,苏婳身上皮肤泛着淡淡的粉,像三月被风吹落的桃花。
顾北弦拿起湿毛巾,小心地帮她擦脖子、腋窝、后背和手心脚心,以达到快速降温的目的。
虽然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可是照顾人,他还是会的。
当然,这些都是跟苏婳学的。
那两年他腿不好,整日要么坐轮椅,要么卧床,缺乏锻炼,身体素质很差,感冒发烧是常有的事。
每次生病发烧,苏婳都是这样照顾他。
他记她一辈子。
苏婳有点难为情,朝他伸出手,“毛巾给我,我自己来。”
“不用,你好好躺着。”
苏婳无力地笑笑,声音软糯,“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北弦温柔地擦着她的手臂,“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永远都是。”
苏婳嗔道:“真肉麻。”心里却甜滋滋的。
这大概就是相濡以沫的爱情。
她喜欢爱情这个字眼。
希望这份爱能持续一辈子。
想起刚才顾谨尧落寞的样子,苏婳轻轻叹了口气,“真希望他早点找到喜欢的人。”
顾北弦拿毛巾的手一顿,“会的。”
“陆西娅其实人挺好的,顾谨尧性格有点内向,配个外向的,互补。”
“有的人喜欢性格互补的,有的人喜欢和自己性格相似的。感情这东西,就是一种感觉,并不是外人看着合适就合适。少说话,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嗯。”苏婳听话地闭上眼睛。
半个小时后。
苏婳的烧开始慢慢往下退了。
顾北弦喂她吃了感冒药。
吃过药后,苏婳眼皮沉得睁不开,困意袭来。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总感觉额头上时不时会有人摸一下,还拿温度计帮她试体温。
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北弦。
她含糊地说:“你也睡。”
顾北弦温声道:“没事,我不困,你安心睡。”
苏婳太疲惫了,沉沉睡去。
快天亮时,顾北弦也睡着了,靠在她身边,一只手楼着她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生怕一松手,她就飞了。
到了吃早餐的点,顾南音过来喊苏婳和顾北弦。
看到顾谨尧正站在他们房间附近。
顾南音朝他打了声招呼,就要去按门铃。
“别按!”顾谨尧急忙上前阻止,“苏婳昨晚发烧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顾南音扭头去看他。
见他眼白泛着红血丝。
顾南音扑哧笑出声,“不会,小哥哥你这是在我哥和我嫂子门外守了一夜?”
顾谨尧别开视线,“别瞎说,怕岛上会出乱子,我带着保镖守夜了,不只守他们房间。”
“也是也是,要不是你和保镖守夜,我们不会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走,我们先去吃饭。”顾南音过来拉他胳膊。
顾谨尧握着她的衣袖,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挪开,“你去吃,我不饿。”
“你要一直守到我哥和我嫂子出来?”
“真不是守他们,我就是正常巡逻,经过这里。”
看着他这口是心非的模样,顾南音只想笑。
她意味深长地说:“小哥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痴情的男人。”
顾谨尧抿唇不语。
顾南音眼睛眨了眨,“你这么好,我真想把我哥介绍给你,不是我臭哥,是我亲哥。”
她指的是秦野。
顾谨尧眼神暗了暗,“别乱说,你哥是男人。”
顾南音偏头一笑,“男的也可以啊,真爱不分国界,不分男女老少。”
顾谨尧由着她满嘴跑火车,不再搭理。
说话间,秦野走了过来。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黑色短t和牛仔裤,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看似随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秦野招呼顾谨尧,“去吃饭,让保镖守着就好。”
顾谨尧默了一下,“好。”
顾南音哇的一声,眉飞色舞,打趣道:“小哥哥,你不听我的话,却那么听他的话。”
顾谨尧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得亏是亲妹妹,舍不得打。
要是换了别人,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他不说话,顾南音以为他害羞了,指着他的耳翼,“小哥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顾谨尧深吸一口气,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给柳忘,“起床了吗?”
手机里传来柳忘懒洋洋的声音,“刚起,有事?”
顾谨尧边打电话,边往前走,“我给你们订了早餐,马上就送过去了,你们在屋里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柳忘不满,“为什么要在屋里吃?我又不是见不得光。”
顾谨尧压低声音,“顾傲霆和秦姝在,顾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在。这种场合,你觉得你露面合适吗?”
柳忘声音带刺,“怎么不合适了?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儿子为他们值班守夜,保证他们安全,我连出去吃个饭的自由都没有?”
顾谨尧失了耐心,“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就想光明正大地出去吃个饭。”
“不可理喻。”
“我怎么不可理喻了,我只是想吃顿饭而已,不说了,挂了。”
等顾谨尧来到柳忘门前,敲门时,她人已经不在屋里了。
再打电话,她说在楼下自助餐厅里。
顾谨尧蹙了蹙眉心,快步来到餐厅。
来吃早餐的是昨晚没走的宾客。
差不多有五六十个人。
早餐准备得很丰盛,有中西两式糕点,各种营养粥,海参鲍鱼龙虾帝王蟹等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和午餐种类差不多,供宾客自选。
顾谨尧一眼就看到正中间的大圆桌旁,坐着喜气洋洋的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
旁边是顾傲霆和秦姝,还有顾凛。
柳忘坐在餐厅一角。
好在她周围没人。
顾谨尧抬脚走到她身边,问:“你想做什么?”
柳忘冲他一笑,拍拍旁边位置,“坐呀,儿子,跟妈妈一起吃饭。”
顾谨尧弯腰坐下,低声说:“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去机场。”
柳忘呵呵一笑,“看把你吓的,这么多人在,我又不能把顾傲霆给杀了。”
顾谨尧忍了忍。
柳忘递给他一串烤肉,“别愣着,来,快吃。”
顾谨尧伸手接过,咬了一口。
明明烤肉鲜美无比,他却吃得索然无味。
生怕柳忘下一秒会突然发疯。
柳忘翘起兰花指,拿着汤勺喝了一口粥,幽幽地说:“你说我除了家庭条件不如秦姝好,哪里比她差了?”
顾谨尧没接话。
柳忘不甘心地笑笑,“我年轻的时候长得比她漂亮多了,人也水灵,还比她年轻。”
顾谨尧出声,“她是顾傲霆的妻子,你就输了,陈年旧事了,放下。”
柳忘诡异地笑了笑。
她拿起一只虾剥起来,边剥边低声说:“你说人,真是奇怪,年纪越大,越爱计较以前的事,想想就不甘心。”
“我继父对你很好,人要懂得感恩,学会珍惜。”
“顾峥嵘是没得说,可我心里还是窝着一口气,这口气不出,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柳忘用力地摁着胸口。
仿佛那里窝着个解不开的疙瘩。
顾谨尧剥好一只虾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你跟着我继父生活了十几年,却始终学不会他的豁达。”
柳忘剜他一眼,“你倒是学会了,全用到苏婳身上了。”
果然是最亲的人,伤人最深。
专捡痛处戳。
顾谨尧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她嘴里,“嘴巴那么苦,多吃点甜的。”
那边秦姝正拿汤勺喝着粥,随意扫一眼,眼神忽然变硬。
她看到了柳忘。
四目相对!
柳忘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直直地瞅着她。
秦姝胃里登时窝了一团气。
那气迅速蔓延全身。
她气得没了胃口,放下汤勺,对众人说:“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老太太不知原因,“再吃点,什么事不能等吃完再说?”
“急事。”
秦姝站起来,抓起包就走。
顾傲霆急忙追上去,“我送你上船。”
秦姝紧抿双唇,步伐走得飞快,走到最后,几乎是小跑了。
顾傲霆虽然个子高,却比她年纪大,得紧赶慢赶才能追上。
他不满道:“你慢点走,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秦姝不语,嘴唇差点咬出血。
出了酒店大门,四下无人。
她猛地停下脚步,冷声道:“你故意把柳忘弄来恶心我是?是啊,你是该得意,三个女人,五个孩子,齐聚一堂!你顾大董事长,享尽齐人之福!”
顾傲霆老脸一木,心里慌慌的。
面上却镇定自若。
他马上解释道:“人不是我叫来的。北弦结婚,顾谨尧没少帮忙,还带着人守夜。柳忘是他妈,我总不能让人轰她走?”
“嗯,她不走,我走!”
秦姝转身就走。
顾傲霆拽住她胳膊,“你别生气,这事怪我没处理好,可我真没想到她敢堂而皇之地走到我们眼皮子底下。”
秦姝听不进去,“放开我!”
顾傲霆抓着不放。
秦姝气得脸发白,“我喊三声,如果你不松开,我就把你扔海里去喂鱼,一,二,三!”
“就不放,你把我扔海里喂鱼。”
秦姝气极反笑,拿包去打他,“你这个老无赖!”
见她笑了,顾傲霆暗暗松了口气,“你打,使劲打,只要你能消气,打死我也行。”
秦姝气得不打了,“打死你,我还得去坐牢!”
恰好经过的陆翰书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姝神色一滞,客气地说:“没事,就是一大清早踩了坨狗屎。你是要去坐船吗?”
“是,我等会儿要去公司。”
秦姝抬腕看了看表,“我也要去店里,一起。”
“好。”
两人肩并肩地朝码头方向走去,边走边说话。
女人一袭酒红色旗袍,身姿窈窕,清瘦高雅。
男人西装笔挺,伟岸儒雅。
仅看背影,就很登对。
顾傲霆杵在那里面,冷眼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直到秦姝走出去百米远,顾傲霆忽然大步追上去,“姝啊,姝,秦姝,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