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顾傲霆才恢复到正常状态。
他迈着沉重的双腿,离开苏婳的住处。
司机看他出来,急忙把车开过来,拉开车门,恭迎他上车。
顾傲霆抬起一只脚,刚要往车上跨,忽然想到什么,问司机:“你刚才离开过这车吗?”
司机一愣,忙陪着笑说:“离开过几分钟,去附近超市买了包烟。”
顾傲霆脸色一沉,抬起的那只脚迅速收回来。
怕苏婳往他车子油箱里,加硝化甘油,也就是炸药。
她刚才那架势,简直要和他拼命。
越像他这样的,越惜命。
顾傲霆思索一下,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这辈子第一次坐出租车。
坐在狭小的车座上,很不舒服,车子里还有股怪味,开窗都不管用。
回到公司,顾傲霆马上让助理,找人把办公室的门锁换了,还在整间办公室里装了隐形监控。
生怕苏婳悄悄摸过来,往他屋里放炸药。
车子更是让司机开去4s店,重新排查一下,看有没有危险。
其实这种时候,苏婳压根就没心思动他的车。
一颗心全铺在她养母苏佩兰身上。
她急匆匆地赶到机场,买好票,坐在候机大厅里等着登机。
几个保镖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她。
她现在情绪异常激动,像颗炸弹,一点就炸。
等顾北弦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婳单薄瘦削的身影,坐在候机大厅的座椅上,手里死死捏着手机,神情呆滞,眼圈泛红。
很担心,很难过的样子。
顾北弦看得心里一沉,不由得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
走到跟前。
他调柔声音说:“我安排了私人飞机,三个小时后起飞,你把机票退了。”
苏婳猛地抬头,睁圆眼睛看着他,很抗拒的表情,说:“不用!”
顾北弦眸色微微一变,“为什么?”
“那飞机是你们公司的,顾傲霆也坐过,恶心!”
“他是他,我是我,别太担心,岳母一定会没事的。”顾北弦俯身在她身边坐下,抬起手臂想要抱抱她,安慰安慰她。
苏婳触电似的噌地站起来,身体微微后仰,很抵触的样子,“你不要碰我!”
顾北弦伸出去的手,抱了个空,“苏婳,你冷静点。”
苏婳细细瘦瘦,站在那里,薄紧唇,压抑着情绪。
许久,她才出声:“当初跟你离婚,就是怕我妈出事。都怪我太自私,沉迷于男女情爱,侥幸地以为,配上保镖,她就不会有事了。我妈她收留了我,把我养大,因为我的自私,连累她被害。”
她越想越自责,忽然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都怪我!”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
她白皙的秀脸,瞬间就发红了,落了清晰的五道指印,渐渐肿起来。
打在她脸上,疼在顾北弦心里。
他长腿一迈,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傻不傻?打脸不疼吗?要怪就怪我,是我一直纠缠你,想撒气就打我。”
他抓着她手腕,往自己脸上招呼。
苏婳用力抽出手,往后退了几大步,离他远远的,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凉凉地看着他,“你走,以后离我远点。”
冷冰冰的话,听在顾北弦耳朵里,远比当众挨耳光还难受。
顾北弦身形一滞,情绪浮现眼底。
他压抑着情绪说:“事情还未查清楚,不一定是我爸做的。他那人虽然缺点一大堆,却没坏到杀人越货的地步。”
苏婳情绪忽然变得激烈起来,“就是他!他几次三番地拿我妈的安全,来威胁我!知道我不是我爸亲生的,他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的转变!为了让我离开你,他还要用那十个亿,以敲诈罪的名义,送我去坐牢!那十个亿,等我有空了,就去银行转给你。”
她语调渐渐变低,哀求道:“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我妈只有一条命,我也只有一条命,我们都怕死。”
顾北弦沉默了。
目光漆黑,沉沉地望着她。
他上前几步,把她按进怀里,紧紧抱住,愧疚地亲吻她发丝,“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会派人去查。如果查出真是我爸找人做的,我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苏婳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片刻纵容,是因为彼此都清楚,这有可能是有生之年两人最后一次拥抱了。
心里还是依恋的,身体也是。
明明相爱,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分开。
于当事人来说,痛于割肉。
两人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松开。
苏婳偏头瞅一眼远处的那几个保镖,对顾北弦说:“把你的保镖都撤了。”
“撤了你会有危险。”
苏婳神色平静,“不,所有的危险都是你带来的。没嫁给你之前,我一直独来独往,从来没遇到过任何危险,从来都没有。”
顾北弦心脏刺疼。
两个小时后,苏婳孤身一人坐上飞机。
顾北弦和保镖们随后上了私人飞机,追去加州。
十几个小时后。
苏婳抵达加州。
下飞机,上了顾谨尧的车,前往医院。
苏佩兰还在icu抢救,一直昏迷不醒。
是的,已经抢救了十几个小时了,人还没脱离危险。
苏婳站在医院走廊里,颓然地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
看到母亲平躺在床上,一头长发被剃光了,包着纱布,脸上罩着呼吸机,身上贴满仪器,双眼紧闭。
苏婳脸色苍白,心揪成一团,右手紧紧抓着手机。
顾谨尧见她神情绷紧,近乎崩溃,安慰道:“别太担心了,佩兰阿姨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苏婳嘴唇细微颤抖。
怎么会没事呢。
真要没事,早就抢救过来了,昏迷时间越长,抢救难度系数越大。
苏婳声音沙哑问:“报警了吗?”
“报了。”
“警方怎么说?案子好破吗?”
顾谨尧眉心微拧,“船下没监控,因为是在水中,凶手作案痕迹被水冲得很干净。保镖跳下去救佩兰阿姨时,两个凶手趁机逃了。对方考虑得这么周密,显然是老手,且早有预谋,破案难度不小。”
苏婳听得头疼,“顾傲霆犯罪意图最大,能抓来审问吗?”
顾谨尧摇摇头,“不能,这边法律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即使怀疑一个人有罪,警方找不到确凿证据,也会推定其无罪。”
苏婳心都灰了,“就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顾谨尧只好安慰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假以时日,警方一定会把凶手抓到的。”
苏婳靠在墙上,不想说话。
顾谨尧看着她苍白疲倦的小脸,“这里交给我,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去我家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来。”
苏婳极缓地摇头,“我不累,我要等我妈醒过来。”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你就这么干等,会累垮。”
短短一句话,比炸雷还刺耳。
苏婳痛苦地捂住脸,头垂得低低的,细瘦的身子,因为过度难过和自责,极轻地颤抖。
顾谨尧看得心疼,轻轻拍拍她后背,“苏婳,你坚强点。”
走廊另一端,立着一抹高挑颀长的身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男人皮肤冷白,五官英挺,眉眼间虽带倦意,却难掩矜贵。
正是乘坐私人飞机赶过来的顾北弦。
他表情清冷,远远地望着两人,修长手指渐渐屈起,握紧。
苏婳所有心思都在母亲身上,自然注意不到他。
顾谨尧的心思全在苏婳身上,也没看到他。
安抚了苏婳好一会儿,她终于稍微平静些了,顾谨尧让手下看着她。
他去补交费用。
来到交费处,工作人员却告知,有人已经预交了五百万的医疗费。
顾谨尧听工作人员对男人的外貌描述,心中明了。
那人是顾北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