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生气的样子,不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倒像个寻常的顽固老父亲。 他是祁连爷爷奶奶和父母两代人心中的神。 祁连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把他气得跌下神坛。 更没想到,自己会和他的女儿谈恋爱。 人生际遇,离奇怪谲。 元老看向秦陆,换了副慈爱可亲的面孔,“阿陆,你和小柠去楼上休息吧。” 秦陆应道:“好的,外公。” 林柠问:“外公,我妈真在楼上?” 元老不想跟她说话。 一说话就挨训。 祁连离开温泉山庄后,他让警卫把元书湉从房间背到车里,带了回来。 元老闷声不响,拄着拐杖,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林柠冲他的背影喊:“外公,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说你了?我妈多大的人了,你还管着她?她今年四十九岁,不是十九岁。她没和我爸离婚前,您怎么不管?婚离了,终于利索了,她想过自己的人生,您老跳出来,对她指手画脚!” 元老仍旧不说话,脚下走得更快了。 小丫头片子一张嘴无理也要讲三分,他要面子,没法跟她胡搅蛮缠。 私底下听她训几句就罢了。 如今当着祁连的面挨训,只会让祁连更加嚣张。 元老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怕林柠跟进来继续训他,他把门反锁上。 这帮儿孙,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找的另一半都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唯独这个女儿老来叛逆,搞了个江洋大盗,让他颜面尽失。 四个儿女,老二老四已经废了,不能再让老三也误入歧途。 元老唉声叹气地走到床前坐下。 忽然想起什么,他起身,拄着拐杖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床薄被。 耳朵贴到门上,听着客厅没有林柠的动静了,这才打开门锁,抱着被子,走进客厅。 客厅灯关了,祁连侧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抱枕。 元老摸黑走到沙发前,把被子扔到他身上。 祁连没睡着,但是没做任何回应,闭着眼睛,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同时从抱枕下悄悄摸出暗器,捏在指间,以防元老突然掏出枪,朝他开枪。 黑暗里,元老扫他一眼,低声说:“臭小子,这么快就睡着了?” 祁连仍不答。 元老俯身在沙发上坐下,侧身把薄被摊开,轻轻给他盖好。 祁连心里有些微触动。 挺威严的一个老人,没想到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元老叹了口气,低声说:“如果你不对书湉有非分之想,你的案子,我也会派人去查。我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这事肯定要管到底。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她动心思。你岁数不小了,应该懂事,好歹也为我考虑考虑。我这样的身份,女儿却和江洋大盗谈恋爱,传出去,让我如何在外立足?我们家本就四处漏风,你何必又来雪上加霜?” 祁连闭眸静静听着。 元老知道他在听。 这等身手,大盗的身份,不可能睡得死沉。 他沉默几分钟,又说:“你俩都不年轻了,应该能控制住感情,对你们这个岁数来说,重要的事有很多,感情不是唯一。我知道,你接近书湉,是为了让我帮忙查案子报仇,我如你所愿,你也如我所愿。这么大的人了,我不想说太难听的话。我教导自己的儿孙,都没这么有耐心过。” 祁连终于开口:“元老,您去睡吧。” “你先前答应我的,能做到吗?” 祁连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只想活命,至少活到大仇得报之时,其他的,不多想。” “你说话可算话?” “到时我若不听话,您大可派人来暗杀我。” 元老一口气憋在胸口。 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若是自家儿孙,他还能出手教训,教训得再狠,也不失为过。 偏偏他一个受害者,他若派人暗杀他,毁自己一世英明。 林乾是可恶,可是林乾从来不会这样气他。 元老黑着老脸站起来,拄着拐杖返回自己卧室,躺在床上,气得睡不着。 越想越生气。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瘪,年轻时率军在战场上横扫千军万马,立国后居于高位,倍受人尊崇,临到老了,亲生女儿却给他招来了这么个气人玩意儿! 元老气得一夜未睡。 清早,元峻听到风声赶过来。 进屋就看到祁连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 爷爷躺在卧室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脸色铁青,眼圈乌青。 元峻在他身边坐下,试了试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又绑上血压计,给他量了量血压。 血压偏高。 喂他吃上降压药,元峻手伸到他胸口上,帮他慢慢揉着顺气,劝道:“爷爷,您想开点。祁连很有分寸,平时和我姑在一起,要么易容,要么戴口罩,外人面前也不声张。只要不结婚,由着他们去吧。等那股劲儿散了,到时他们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