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舟舟的眼泪倏地止住。 他瞪大眼睛,看向顾逸风,“真的?” 顾逸风微微颔首,“真的。” 舟舟奶声奶气地问:“谁?” 顾逸风道:“等以后帮你们报仇了,再告诉你好吗?我答应她男朋友保密,怕她知道后,会做出冲动的事。” 舟舟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好几圈。 是很熟的人? 二十多岁? 交往了个很好的男朋友? 元老那种重量级的人物,突然来看他。 楚晔和众人几次躲到楼上,说悄悄话。 难道,是元娉吗? 忽然间,舟舟就明白了,为什么每每看到元娉,他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会莫名的难过,觉得她很熟悉,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难道她就是…… 舟舟扭头朝顾谨尧看过去,想寻求答案。 顾谨尧沉默几秒,点点头。 他懂舟舟的意思。 舟舟也懂他的意思。 舟舟小胖胳膊突然搂紧他的脖子。 不愧是他最喜欢的外公,心有灵犀,一点即通。 他趴到顾谨尧耳边说:“外公,回,家。” 顾谨尧道:“好,祭拜完,咱们就回去。” 他把舟舟交给顾北弦抱着。 这次舟舟顺从地让他抱了,因为知道顾谨尧要做什么。 顾谨尧从顾逸风拉着的行李箱里,取出白酒、香、黄表纸、烟、点心等祭祀用品。 他拿毛巾蘸了白酒,开始挨个擦拭墓碑。 顾逸风学他的样子,也取出毛巾蘸了白酒擦起墓碑来。 平时家中列祖列宗的墓碑,都由看守墓园的专人擦拭,每次去祭拜,列祖列宗们的墓碑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是顾逸风第一次用白酒清洁墓碑。 于顾谨尧来说,却是第无数次。 每年清明节,他经常飞去国外,给牺牲的战友们擦拭墓碑,祭拜他们。 擦到国煦的墓碑时,顾谨尧盯着照片里年轻男人英俊坚毅的面孔,一阵心酸。 和顾骁差不多大的年纪,却被虐杀惨死。 一家老小全部被连累残杀。 他们图什么? 图的自然不是虚无缥缈的名,也不是利。 修长遒劲的手指轻轻拂过国煦刚毅的面孔,顾谨尧低沉声音郑重地说:“国煦同志,你在地下安息吧。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和你的家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 他声音压得更低,“孩子,也会帮你们照顾好。” 许是心理作用,他看到国煦坚毅的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 祭拜到国煦父母时,一直静默不语的舟舟出声道:“烟。” 记忆里,国煦的父亲生前工作压力大,会抽烟解压。 顾谨尧从烟盒里取出三支烟,点上,放到墓碑前,朝老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国老,您和您的家人们在地下安息吧。剩下的事,我们会帮您办好。” 可能是错觉,老先生严肃的眉眼变得柔和了一分。 挨个祭拜完,顾谨尧拿消毒湿巾擦干净手,走到顾北弦面前,朝他伸出手,“舟舟,外公抱。” 舟舟搂着顾北弦的脖颈,“外公,累,爷爷抱。” 顾谨尧胸口发潮。 这样伶俐懂事的孩子,别说帮他报仇了,为他赴汤蹈火,他都心甘情愿。 要离开时,舟舟冲所有坟墓挥舞着小手,清脆的小奶音说:“再见,再见!” 眼泪再次涌出来。 舟舟心里好难过,难过、自责又愧疚。 顾北弦心疼极了。 他垂首,亲亲他的小脸蛋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毒枭的错,他们太残忍,太没有人性。国煦同志生前曾多次潜入敌人内部,抓获了一批又一批的毒贩,守护了一个又一个家庭。自古以来,忠孝很难两全,大家和小家,也很难顾全。想忠就没法孝,想顾大家,就顾不了小家,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还是个孩子。” 舟舟一言不发,默默地把小脸蛋埋到顾北弦的脖颈里。 爷爷虽然不如外公那么懂他,但是爷爷很会安慰人。 他闭上眼睛。 感恩这一世,生在这么好的家庭。 有爱他如命的爸爸妈妈,尊重他溺爱他懂他的外公,和口才很好很会安慰人的爷爷。 他们都愿意陪着他,做这些在大众眼里是“瞎胡闹、浪费时间”的事,甚至愿意出动多方力量,为他一家筹备复仇。 放在其他家庭里,肯定会觉得他脑子有病,或者不予理会。 一行人在云城没多做逗留。 第二天晌午便返回京都。 回到星河湾。 舟舟趴在顾纤云怀里,不肯下来。 离开的这两三天,想妈妈。 以前倒是不怎么想的,以前像个冷血人。 顾纤云习惯了舟舟出生即木呆呆的,少见他如此黏人,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 她摸摸他的小脑瓜,声音温柔地问:“舟舟,在想什么呢?” “谢妈妈,生我。” 顾纤云心口一片潮湿。 这大概就是女人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大罪,怀孕生子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