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后有人尾随,宋年知道。
原以为,他在此地出现,只是偶然的情况,看来他预估失误了。
但他宋年如今再没有退路,这是唯一的机会,毕竟,错过今日,再没有这样好的时机让宋年来救那傻小子。
刚刚那场景,想必他也是看见了,若是如今遁逃,宋年绝不是他的对手。
“阁下,跟了一路,不妨出来一见。”
阎魔没有掩了那身气息,与他而言,在这冥界之内,他若驾临之地,自然是扫榻相迎,何须躲躲藏藏。
阎魔是先来这桃止山。
这是他每一年中元节的惯例。虽说是惯例,却也只是每个中元节,在那外头喧闹唱和那从人界来的河灯之时,没了身影。
无亲近者,知他去往何处。
所以,这无往不利的宋年才会在冥君这条大河里翻了船。
既然已发觉,自当面对面更利于发现那些个蛛丝马迹。
“冥界之鬼?”
阎魔从那丛林深处,踏着这荧光小道,一步一步走来。
除了那手中一个颇为明显的水瓶,那冷面冷心的阎魔,带着这水瓶子,颇有几分的不搭。
不过,这瓶子倒是怪异的让他好似柔和了几分,但是否真的人畜无害,张嘴便可知。
“并非。”
他宋年,没有烙下这冥界之印记,他便是那凡间的生魂,冥界的过客,说到底是不归他所管。
可如今算是在这地头上,拿人的手段,吃人的嘴短。
他这句“并非”,说的稍稍底气不足了。
“擅闯民间冥界禁地者,死。”
“……”
这冥界之君,是非分明,寡言少语,便是多一字都不愿给别人。
既非冥界,却伤他冥界之鬼。这事放在冥君眼中,便又多了几分的狠意。这手底下在问的那时,便已蓄力,待到那句“并非”出口,便招呼了过去。
宋年眼见他从起势到出招,一气呵成,这手底下自然也不敢大意,他没有那阎魔身上深厚妖力相助,便只能借着他物抵挡一二。
可腔问他之时,宋年便已将那法器解了封印,只等这刻,可即便如此,宋年还是慢了少许,这许多岁月未曾如此大动干戈,是他与此道生疏了,还是眼前这阎魔功力见长。
而当宋年祭出那法器之时,堪堪挡住了阎魔一势,而那余力,生生割断几缕青丝,从那耳旁而过,这一下,割裂了那耳旁的面皮。
他宋年好在来时,做了准备。那脸上的皮囊,是他在那忘川河里捞起的一具不成样的散魂少魄之鬼的。
但,若是无魂魄溢出,自当是与冥界无甚关系,可若是连血色都未渗出,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未及思考,第二势已至他天灵盖前,那手上未见明显发力,却是让宋年的头皮发麻,那眼眶发紧,这格挡出去的法器,震得宋年双手发麻,几欲脱手而出。
好在他终是接住了。
可那虎口却已冒出献血来。
“果真非我族类。”
此语一处,向后跃起,双手捻诀,曲起食指,指力向天,口中振振有词,那指尖,火焰抖生,绞着青灰,外焰亦是青灰如铁。宋年见他后退,瞧其指尖颜色便知其意,这口诀乃是锁魂大阵,只对人间生魂有效,若受此来自冥界炼狱之火,火入魂体,便永生永世,轮回转世亦是被其灼心焚魂,更重要的是,此焰火可标记所受生魂,灵魂不死不灭。
那口诀眼见完成,宋年如今这修补完成的躯体,若是生生承受此劫,无需什么三五十年,他便立即没了性命。
如此,那还顾得上那露馅与否,掏出那禺山法器,对着那袭面而来,包围而至的炼狱之火,蒙的扇去,让那扇风裹挟这炼狱之火,超对面阎魔袭去。
即便如此,那宋年还是让那炼狱之火燎了那扇边!可恶,这冥君毁他法器!这可是玉龙心口鳞片所制,白白让他这样燎了。
趁着缝隙,宋年脚下一跺,那脚底迅速裂开一无底深渊,宋年不做任何反抗,任由他堕落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即便如此迅速,阎魔倒是轻易躲开了那袭击的炼狱之火,就着那裂缝跟着跳了下去。
宋年倒是瞧见冥君下落身形,不过无妨。
此地乃桃止山幻境。
这冥界的入口,阻止妖魔鬼怪之流出那冥界,若是有不遵法度者,硬闯这桃止山的自然是不在少数,可最终从这桃止山幻境出去的,寥寥无几。
外头桃止山上那些个凶猛的妖魔之流,左不过是阻拦那些个法力妖力一般之鬼或仙,毕竟若是碰上了阎魔这般的,杀开一条路来,对其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可此地不同。
此地乃是依照须菩提的芥子之法,将大千世界缩影汇聚其中,在这里,你可能是这世间的任何一种的人人物物,你遨游四海,有可能仅仅是一杯茶水里罢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若是你愿意一朵花也可是一世界。大罗真仙到此,对着这虚空之地,施展亦是无用,在此处你将与凡人无异,且法力愈是高深,妖魔之力愈是莫测者,入此地,此情景更甚加之己身愈甚。
而那些被冥界盛传被桃止山吞入腹中的妖力强盛的叛离者,便在这芥子之中,生生磨得烟消云散。
而那被剥夺的妖力魔力,便成了这桃止山最好的养分。而那寄居其上的花花草草,虽被林中野兽侵扰,却也在这妖魔之力的滋养下,修为日渐月染。
若非知晓,再难出去。
这便是桃止山对拦截妖魔之流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掉入此地,唯有老老实实找到出口这一条路。而对于那出口之处,宋年只知晓一点,那便是出口依旧是冥界之内。
如此,即便闯入桃止山,并从这出去,依旧无法摆脱再一次重新回到冥界的宿命。
至于,此处到底会有何物等着他和阎魔,宋年亦是不知。但有一点,他比之阎魔有利之处,那便是他的反噬之力最小。
因他本就没有力量加持,刚刚勉力抗击,亦不过是那身上的法器功劳,若是只靠着他那破败不堪的躯体,多少个宋年都早已灰飞烟灭了。
所以,如今两者俱无力量,可他宋年胜在法器尤在,对着这幻境施展自然是毫无用途,可是对着阎魔施展可就非同一般了。
此些法子,自然是以防万一。
这三千世界,入此幻境,条条大路之间,微小相连的可能,即便他跟着自己跳下来,掉往何处,皆是机缘。
宋年将那燎了边缘的禺山之扇收之囊中,找寻着这出口所在。
宋年不担心这冥君在此地身陨,只因这桃止山幻境认主。
宋年倒是没有想着置之死地。
毕竟这冥界在这阎魔手里,没什么不好,井然有序,法度严明,这冥界同天界、东海之极亦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人间亦是鲜有妖魔作祟。
这阎魔到了此处,左不过会受些阻挠,更何况,凭借阎魔的处世手腕,能不能拦得住他,都是未知数。当时如此为之,只不过想着可以将他在此处拖上一拖,等他宋年办完事之后,想必这阎魔自然也就出来了。
宋年如此想的周到,可到了那阎魔之处,是何模样,可就未可知。
凭谁跟着掉下深渊,一起落下者再无身影,都会多上三分的疑心。
阎魔瞧着四下,面前一颇大的湖泊,水面平静无波,四周俱是竹林环绕,清幽雅致至极。
此物在阎魔眼里,自然是陌生的。他弯腰捡起那些随着他一起掉落这深渊中的食盒,那里面有一些果蔬,还有一壶酒水。
阎魔是不用食用饭食的。
他虽说是个半魔,可也辟谷不少岁月,人间五谷杂粮,与世间人自然是有益身心,可强健体魄。
可与魔物而言,却是恰恰相反。这五谷之内,除了蕴含那对人有益健康之外,还带着那阳刚之气。
金乌照射人家大地,年年岁岁不休不灭,将那浩然之气蕴藏万事万物之中,那可食用粮食作物之内尤甚。
这中元佳节,人间处处俱是祭奠已逝去的亲近之人,愿他们能够可以在另一段机缘中过得欢愉。
这蔬果是为了祭奠他的母亲。
那个生他的人类女子,桃止山与那人世间只隔一线,他便在此祭奠其母。
不知那个女人,如今如何?
他虽为那冥君,但亦是母亲身死几百年后之事,在那几百年了,他独身闯荡这人间冥界,最终凭借一己之力在这冥界之中,生根发芽。
他记得身为人界女子的母亲,如何带领着他一步步学习走路,如何喂他饭食,以及那抱着他躲避那些来自世间的风言风语。
想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