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护士全家都是开徽菜馆子的。
这里的全家不是一种指代,而是真的全家都开徽菜馆子。她大伯在东城开了徽菜馆子,父亲在西城开了徽菜馆子,姑姑结婚了以后,也在亚运村附近盘了家40平米的小店开了馆子,再加上爷爷开的四五十平米的老店,全家的店面加起来,也有近200平了,只是全都散落在了不同地方。
凌然提前几分钟抵达了小谷护士爷爷的店面。
“谷氏臭鳜鱼-正宗徽菜店。”凌然在门口站了一下,看看小店的门头,又看看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没舍得立即进去。
在医院里呆的久了,突然出来了,就愿意看看这些阳气十足的健康人类。
当然,如果让凌然选的话,他肯定还是愿意将更多的时间泡在医院里。他从小也都是在诊所长大的,并不觉得在医院里呆着有什么难受的。不过,偶尔出来看看也是不错的,从环境状态来说,从医院到餐厅,比从云华到京城,更能带给凌然旅游的感觉。
“凌医生,进来坐。”小谷护士提前来店里准备了,看到凌然,立即出来招呼。
“不着急,我在门口站一会。”凌然不想立即走进屋内。
小谷护士有点理解他的情绪,想站到凌然跟前,又不好意思,腼腆的一笑,道:“那我在里面等您。咱们随时开宴。”
“不要太复杂。节省时间。”凌然等于是提了两个要求。
小谷护士连忙应了,再走回到店内,突然有点后悔。应该厚着脸皮留在外面的,跟凌医生并排站着的机会可不多呢,尤其是在街面上,不图别的,就图街坊邻居的三姑六婆们,看看自己接触的男性是什么样的,免得再把自家的歪瓜裂枣都变着法儿的推过来。
“你们这个凌医生,近看更帅了,不像是医生。真的是你们医院顶尖的医生?”爷爷谷鸿振没有出门去迎接,他是做过大厨的,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表殷勤的时候。
“绝对的。”小谷护士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有丝毫的犹豫的,立即道:“你别看名气最大的是狄院士,但我之前给您说过了,狄院士都是70岁的人了,主刀的手术量少了,手也比较生了,而且,大伯得的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标准的心脏搭桥,这样的手术,凌医生最近每天都做将近10个,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什么概念?”爷爷谷鸿振还是配合了一下,想问问题的不光是他,还有家里的其他人,大家都是需要听一下的。
包括大伯的儿女在内的几个亲戚,此时都围了过来。
小谷护士郑重其事的道:“就相当于你们每天干10个饭点,而且都是晚餐的饭点。”
“喔!”
“真的假的。”
“那不是累死了?”
非常清晰的比较,让谷家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谷护士郑重的点头:“真的就是这样的强度和难度。要不然,你们以为正常的医生,为什么每周就做十几台,二十台的手术?那就相当于每天做两个饭点的厨师。那些做三十台手术的,基本都是加班到晚上九十点钟以后下班的,等于每天把早中晚的三个饭点都做满了。”
“那也没有能做10个饭点的大厨啊。”旁边的姑父摇起头来。
“所以说凌医生是全国顶尖的医生。国内也就他这么一个。”小谷护士很认真的道。
“比你说的那个梅医生怎么样?”爷爷还是很在意这个话题。
小谷护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的想了想,道:“两个人没比较过,我也说不上来。”
“那至少也是全国前二前三的水平了。”小谷护士的父亲帮衬了一句。
“至少。”小谷护士点头,又握紧双拳,道:“梅医生还在国外,凌医生也就最近一段时间会在京城,而且,他之前连续做了好几天的手术了,都没有出医院,上次出门,还是去参加狄院士的家宴……”
“知道了,爷爷一定不丢你的人!”谷鸿振“呼”的站了起来,道:“徽菜博大精深,别的菜,咱不敢说,但臭鳜鱼这一道菜,我腌的不输任何人。”
“这个是。”
“那铁定没问题的。”
“爸去年冬天干腌了有三桶,随便挑两只出来,普通人妥妥给吃呆了。”
谷家人对老爷子的臭鳜鱼还是信心十足的。跟所有各类腌制品一样,臭鳜鱼也是极讲究细节的,干腌的就是比水腌的口感要好,冬季腌的就要比春秋季腌的漂亮,十八个月龄的鳜鱼就是比十个月龄的鳜鱼香,至于用的花椒盐,装鱼的木桶,翻动的频率和手法,各有各的讲究,不是专门专业的做这个的,最多只能学个八成,达到相同的水准是很难的。
不说家庭制作起来工序复杂难以控制质量,就是大饭店大酒楼也多是采购成品,自己做的话,从第一道工序的选鱼就要开始消耗人力和精力,很难坚持得下来。
至于专业腌鳜鱼的商户,出于成本的考虑,也无法做到精选美鱼,日日手翻,用料讲究了。事实上,为了维持生意,增加资金的流动性,商户甚至不可能只做冬季的干腌臭鳜鱼,腌渍所用的木桶等等,就更没办法讲究起来了。
“我去后厨准备了。”老爷子再看了一眼门口的凌然,感觉收获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当此时,又是一辆三座沃尔沃停在了小店的门口。
简简单单的穿了一身黑白配色的爱马仕的田柒,自己推门下车,看着就很清爽活泼的样子,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凌然跟前。
“久等啦。”田柒开心的挽了一下凌然的胳膊,没有被拒绝,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没有等多久。”凌然实话实说。
田柒只觉得心情愈发顺畅,再抬头看谷家的小店,土土的装修也不觉得难看,反而让人感觉有点另类的美感。
“田柒小姐。”小谷护士再次走出店门,又笑着介绍道:“爷爷的店开了30年了,装修都没有换过,但我们一直都有打扫和清洁……”
“30年没换过装修的饭店,就很有情怀了。”田柒给出了一抹笑容。
“恩恩。”小谷连连点头。她不是很懂这些,但反反复复的将店走了几遍之后,她觉得用爷爷的小店接待凌然,不算丢人。
现在得到田柒的承认,小谷就更有信心了。
店内没有其他的客人。
凌然和田柒入内以后,小谷直接就将们给锁了起来。
后厨里,谷鸿振更是运起了十八般武艺,细心烹饪起来。
徽菜作为中国八大菜系之一,时至今日的存在感是相对比较弱的。它是随着徽州商帮兴起的,也随着徽州商帮的地位的降低,而不断的被削弱存在感。
谷鸿振年轻的时候还在专业的徽菜饭店里掌过勺,但饭店倒闭以后,就再难找到合适的职位了。
不过,手艺这个东西,并不会因此就削弱。
尤其是他最熟悉最擅长的臭鳜鱼,谷鸿振更是有无数种方法来操作。
厅内。
谷家人趁着菜没上桌,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忍不住问起了手术的情况。
尤其是大伯的子女,更是紧张的看向凌然。
“我画给你们看。”凌然对这样的场面也已经熟悉了,做了那么多场的手术,术前谈话做的再少,也免不了要接触病人家属们。
比起谈话,凌然已经熟练掌握的素描技术,往往更具有说服力。
余媛从随身的大包里,迅速的拿出了画板和白纸,并摆放到位。
谷家人来不及诧异余媛的存在,就见凌然三两笔,已勾勒出了一只肥大的心脏的样子。
“谷先生的心脏目前就是这个样子的,恩,这应该是昨天晚上21点左右的形体,我们就以此举例。”凌然指着面前完全写实化的心脏模样,自然而然的讲解起来。
谷家人瞬间陷入了震惊中,一成是因为凌然诉说的内容,九成是因为他的画。
对普通人来说,现场作画所带来的感官刺激,已经足够令他们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