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的人守在窗外,还挺有耐心,看着也没有硬闯的意思。
聿执很快赶过来,车子被堵在前面,他下了车,提步走来。
许言倾看到他的身影,整个人这才一松,眼见他来到车旁,她才将车门锁打开。
聿执同站在车旁的男人说了两句话后,让对方带路。
他弯腰坐进副驾驶座内,伸手将门带上。“走,既然黄老这么热情,我们就去会一会。”
外面的人也回到了车上,车在前面开,带着路,许言倾则驱车紧随其后。
回到市中心,黄老并未将许言倾请去黄家,而是进了一家装修古风的酒楼内。
聿执牵着许言倾的手,有人在前头引路,他望了眼她绷着的侧脸。
“你不会在紧张?”
当年的一次对峙,许言倾看在眼里的,是宗觞重伤,聿执在身上留下了一条狰狞伤口后,才得以将她保全。
现如今,是她碰了黄康裕最宝贝的儿子,这场仗比当年还要难打。
“我不紧张。”
聿执笑意盈盈,抬手摸向她的脸侧,“我看看,有没有出汗。”
许言倾停顿下脚步,握住了聿执的手腕,“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说。”
“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他这具身体,为了她已经烙下了足够多的疤痕。
曾经鲜血缠身,往后也是伤痕累累。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到门口来迎接的人,是黄康裕的亲信,年纪同他相仿。
“小爷,黄老想跟许小姐单独说两句话,您放心,就一会会时间,黄老可以向您保证许小姐的安全。”
许言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望了眼那人的脸,见他一脸的客气、小心,这也就说明了黄顶对待聿执的态度,早就不一样了。
以前是傲慢,不放在眼里,现在呢,即便是黄老自己出面,也得小心翼翼的了。
许言倾没有插嘴,她都听聿执的。
“去。”聿执轻揽住许言倾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在她耳侧低语出声,“他要是为难你,你就大声喊我。”
“嗯。”
许言倾去了隔壁的包厢内,里头除了黄老之外,也没有旁的人。
不过几年时间,原来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
黄康裕坐在一张红木藤雕的椅子上,为了四处奔走黄敏德的事,他尽显苍老,精神着,更是大不如前。
许言倾看到不远处的墙角处,放着他的轮椅。
“黄老。”
“许小姐,多谢你还肯给我这个面子,来,坐。”
许言倾依言坐到他旁边,领他进门的男人给她送了一杯茶来。
她不喝,但还是说了谢谢。“黄老有什么事,您尽管直说。”
“你应该也能猜到的,我想请许小姐给我儿子,留一条生路。”
许言倾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黄老,黄公子是犯了法,是法律容不得他。”
黄老盘着手里的两颗文玩核桃,知道这件事棘手。
“若没有许小姐的推波助澜,这件事不会发展成这样的。”
“黄老,您错了,若没有黄公子那颗狠毒害人的心,这件事就不用劳驾于您。现在管浦村那几个医生都招了,村民们参加体检后,也测出了体内的药物成分。”
许言倾直面黄老望过来的眼神,“如果这件事没有曝光,那些人继续在服药的话,令公子手上的人命只会越来越多。”
黄康裕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这是别人在小题大做。
“找你报道的那家人,尸体都火化了,并不能说明什么。至于你说的那些村民,也都没到危及性命这一步,赔偿方面,我是很积极的……”
许言倾见过很多草菅人命的例子,这样的人通常都有一个共性。
死的只要是别人,他们永远可以高枕无忧。
“黄老,恕我帮不了你,告辞。”
“许小姐——”黄老见她要走,也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你这么不管不顾的,你就没有替聿执考虑过吗?”
许言倾撑着桌沿的手,僵了下,她坐回了原位。
“什么意思?”
“对你来说,那不过就是个新闻而已,你是记者,想要在后续报道中把这件事如翻案一般翻过去,应该也很简单?”
许言倾闻言,唇角溢出嘲讽的笑来。
“黄老未免太看得起我,您真当警察是吃素的吗?我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那你就当为了聿执,收手。”
“我若不呢?”
黄老正在盘动的手指,咻然收住,“那我就只能把聿执也拉进来了,你家那位聿小爷是风头正劲,可得罪的人也多……”
这么明显的威胁,许言倾原本应该拂袖而去的。
可她想到了聿执几年前,割开自己的皮肉的那一道,还想到了那场车祸。
黄康裕端看着她的脸色,不知道她是不是松动了。
包厢的门,突然就这么被人推开了。
聿执站在门口,冲着许言倾望过来,“好了吗?”
黄康裕手底下的那个男人率先过去,语气还算谦卑,“小爷,黄老跟许小姐,话还没说完。”
男人拦在他跟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聿执进去。
“我饿了,我得找她回去吃东西了。”
“我可以带小爷去吃一些,酒楼内什么都有……”
男人话语还未落定,聿执却是从他身侧擦过去了,他径自往里走,很快来到许言倾的边上。
“黄老,有什么要紧的事,讲了这么久?”
黄康裕脸上有冷色,“没什么。”
“这都什么天了,难不成包厢里还开着暖气?”聿执环顾四侧,他将穿在外面的西装脱了下来,就挂在坐着的椅子上。
“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可以走了?”
黄康裕手底下的人泡了一杯茶,将它端到聿执手边,“小爷,黄老说什么也是您的长辈,他有意请你们吃个便饭,您就不用推脱了?”
“噢,原来还给我们管饭?”
聿执手摸向那个茶杯,却是很快收回来了,“你这茶水不对,太烫了。”
中年男人将手伸出去,隔着茶杯探了探水温,“这是我特意调的温度,按理说,应该刚好。”
“烫了。”
“好,我给小爷换一杯。”
聿执望了眼许言倾,她一张小脸严肃得很,“谁惹你了这是?面色够凶的。”
许言倾知道,这件事上,她会受到很大的阻碍,她必须一关关趟过去。
“黄老说,黄公子的新闻不必再继续了,要不然就对你不客气。”
聿执说过,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如今利弊摆在面前,许言倾也想听听聿执的意思。
聿执手掌轻握,抵着嘴角开始发笑。
“对我不客气?这话你也信。”
许言倾紧蹙眉头,他还笑得出来。
她看着聿执眉梢处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黄康裕也在望过来。
他平时和聿执不怎么打交道,如今看着这个后辈锋芒更加遮掩不住,眼睛里的锐利,甚至带着些挑衅。
“倾倾,别怕,现在没人敢对我不客气,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永远不要为我担忧,懂吗?”
聿执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而已,可许言倾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
黄老的脸色有些难堪,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请许言倾过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包厢里,他连个保镖都没留。
许言倾轻声问道,“那我的新闻,还能继续吗?”
“当然能,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中年男人重新泡了一杯茶过来,小心地放到原处,他忍不住说了句:“小爷,在南淮市,还没有人不给黄老面子的呢。”
聿执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杯口,然后端起来。
整杯茶水都泼在了男人的脸上,他有些始料不及,满面震惊,水渍嘀嗒嘀嗒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挂。
“我已经说过太烫了,你没长耳朵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