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后,符泽让小小睡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将小丫头哄睡着后,符泽面色阴沉的走进了秦悲歌的厢房里,而炎蛇正好也在。
进了门,符泽点燃一支烟,接连抽了几口,没有主动说话。
师兄弟二人心底一沉,见到符泽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出问题了,而且八成和符小小有关。
将烟头摁灭,符泽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向秦悲歌,面无表情的沉声问道:“天地、君、亲、师,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秦悲歌闻言一愣,刚想开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颓废的叹了口气。
炎蛇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头雾水的说道:“天地、君、亲、师你还不明白,就是。。。”
没等炎蛇说完,秦悲歌沉声打断道:“蛇师弟,慎言!”
炎蛇不明所以,看向秦悲歌同样阴沉的面孔,眼珠子一转,像是反应过来过来了什么,表情十分古怪。
“马勒戈壁!”符泽见到师兄弟二人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还说人家圣徒秘社是邪教,我看你们炎黄峰才是邪教!”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指责了,而且还是当着秦悲歌的面。
谁知,秦悲歌却久久不言。
符泽从刚才进屋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开始观察秦悲歌的面目表情,果不其然,问出天地君亲师这句话后,秦悲歌和炎蛇两个人的表情就不对了,这也就是说,他的猜测是对的。
之所以符小小能没有犹豫就能喊出那句“爸爸”,不是因为符小小对他丝毫没有陌生感,而是她必须喜欢他符泽,喜欢这个爸爸。
因为,这是炎黄峰教导她的,天地君亲师,这是炎黄峰从小灌输到她骨子了的东西。
“不错。”秦悲歌有些愧疚的看向符泽:“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的确是我炎黄峰一门弟子启蒙时就要明白并且永远要记住的十个字。”
秦悲歌让符泽坐到凳子上,缓缓开口道:“天地、君、亲、师,天地是为首。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生地养,万物成长,也就是说,天地孕育一切生命,天地便是一切生命的主宰。”
“君,即君主,人有各种欲望,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所以要君仁臣忠。”
符泽不耐烦的打断道:“我不想听你说那么多的废话,我就想要知道,天地、君、亲、师,我这个当老子的,占了几样,你们炎黄峰,又占了几样。”
“天地,乃是我炎黄峰弟子数千年来追寻的大道,至于这君。。。”秦悲歌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措辞。
炎蛇面色莫名的接口道:“这君和师,岂不还是指的炎黄峰的诸多长老,掌门师尊与诸多长老号令炎黄峰,既为君,培养我们成人,又为师,抚养我们,则是亲。”
看了一眼冷笑不已的符泽,炎蛇摊了摊手:“所谓天地君亲师,说来说去,到底还是要忠心于炎黄峰,听之于山门,任之于诸多长老。”
符泽一脸冷笑:“所以说,你们炎黄峰教导符小小,要喜欢我这个当爹的,别说五六年不见,就是五六十年不见,她依旧会喜欢我,会爱戴我,会尊敬我,因为这是你们炎黄峰从小灌输在她骨子里的东西对不对?他喜欢我认我,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而是因为她必须这么做!”
炎蛇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符泽:“其实。。。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出了山门,不还是你最大吗,我觉得她这三观,还算是,还算是挺正的。”
“那我问你,要是你们山门下令让符小小弄死我,你觉得她会不会弄死我?”
炎蛇一缩脖子:“你这个比喻,未免有点太诛心了。”
“诛心?呵!”符泽看向秦悲歌。
秦悲歌面无表情道:“若是山门要小小诛杀于你,想来,她是不会犹豫的!”
符泽连骂三句马勒戈壁,心,如坠冰窟。
炎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也不一定,要是山门下令让我弄死符泽,我是万万不会的。”
“你是你,小小是小小,不同。”符泽深深吸了口气:“哎,说来说去,我这当爹说一万句,顶不上你们炎黄峰一句。”
符泽倒是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凡事有得必有失,哪能万事如意。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个大小王的问题。
父女,乃是血脉关系,天下至亲,这是炎黄峰从小教导符小小的观念,没毛病。
可是除此之外,在天下至亲前面还有个情况,那就是排名顺序先后。
天地,也就是道,是正义,是炎黄峰永远追求的东西,这个是第一。
其次是君,这个君所指得就有些玩味了,如今这年代又不是帝制,所以所谓的君,实际上就是炎黄峰这个老大,可以是符至道,可以是诸多长老,可以是任何身份地位比符小小要高的人。
再说这亲,也就是亲人,名义上,符泽是亲人,是当爹的,是至亲。
可是实际上,抚养符小小长大的,却是炎黄峰掌门和诸多长老,不是亲人,更胜亲人。
至于这师,就更不用说了。
符泽觉得这事挺扯淡的,而且炎黄峰的用心,不可谓不恶毒。
还不如符小小见到他之后不认他这个当爹的呢,至少这代表着符小小有着自己的独立思想。
这种别人强迫灌输给符小小对父亲必须要有的“爱”,符泽宁愿不要。
见到符泽沉默不语,炎蛇看了眼秦悲歌,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山门做的这事挺不地道的,包括掌门师尊,还有那些老不死的长老们。”
秦悲歌眉头一皱,本想开口,犹豫了一下后,又叹了口气。
这一会,秦悲歌连连叹息不止,看向符泽也满怀愧疚。
这种事,不是他主导的,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毕竟是炎黄峰首席大弟子。
炎蛇见到秦悲歌没有让他“慎言”,耸了耸肩看向符泽:“你知道我那个便宜老爹阎守正,他找了我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几乎可以说是就为了我而活的。”
符泽点了点头,老阎这人,的确是个好爹,当爹当成这样了,殊为不易。
为了找儿子,生生混成了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烂片导演之王,而且身价不菲。
当导演为了出名,他也是为了出名。
人家出名为了赚钱,他是为了找儿子。
拍电影找儿子,捧红明星为了找儿子,出书也是为了找儿子,哪怕二十多年前医生说炎蛇肯定活不下去老阎还是在找儿子,这是一种信仰,一种坚持。
一想起这事,符泽对炎黄峰更加不满了。
炎蛇的本名叫阎小宝,眼线遍布全国的炎黄峰,怎么可能不知道阎守正在找阎小宝也就是炎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炎蛇?
炎蛇无喜无悲的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回到炎黄峰的部分原因,山门传我玄术,授我武艺,育我成人,可是唯独这情感人伦,却。。。”
炎蛇看了一眼秦悲歌的脸色,没有接着说下去。
果不其然,秦悲歌的面色有些难看脸上,阴晴不定,片刻后,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子不言父过,为弟子者,理应不当言师之过。”
符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看着没,看着没,二十多年在山上你都待傻了。”
炎蛇早就不太拿自己当炎黄峰弟子了,耸了耸肩:“龙师兄你都说了,师之‘过’,既然是过,那么肯定就有不对的地方,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我,无父,亦无母!”秦悲歌面无表情:“至于这唯一的亲人,便是掌门师尊,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秦悲歌说完这句话后,符泽和炎蛇对视一眼,不想继续开口了。
符泽因为闺女的事,对炎黄峰产生极其强烈的不满。
这就跟给自家孩子送幼儿园去了,老师告诉她,一听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因为老师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真理。
当然,要是在爸爸妈妈和老师之间选择,你得选后者。
而炎蛇,同样对山门不满,阎守正寻找他,山门之内肯定得知了这个消息,却一直隐瞒炎蛇。
炎蛇不在乎自己苦不苦,心疼的,是他的老爹。
最重要的,却是炎蛇一直误会着阎守正,心中对老阎的恨,十分强烈,要不是父子相认,这辈子到死炎蛇都要带着这份恨意。
至于秦悲歌,更是孤苦。
无父无母,认识符泽之前,就连朋友都没一个。
说是炎黄峰首席大弟子,不如叫做最忠心打手!
三个年轻人,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符泽率先打破了尴尬。
“寅虎让把小小突然送到老冯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炎蛇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觉得不止是为了让你们父女相认这么简单。”
“我回来了,你们两个人也就回来了。”符泽皱着眉头说道:“有没有可能,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个人回来?”
炎蛇和秦悲歌对视一眼,没敢开口。
因为一旦开口说是的话,就等于山门是利用符小小逼迫符泽回来。
除了利用符小小,也等于是利用了符泽,利用这对父女,让秦悲歌和炎蛇回到帝都。
见到师兄弟二人不说话,符泽冷哼一声:“什么他妈的掌门,什么长老,还他妈的炎黄峰,满心算计之辈,艹!”
说完后,符泽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师兄弟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炎蛇点燃一支烟:“一开始不是说寅虎带符小小找老冯是出于符富贵的授意吗?”
“小小一直在山门之内,不经掌门师尊与小女,如何带下山来。”秦悲歌面带担忧的接着:“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符小小还要回到山门之内?”
炎蛇摊了摊手:“不知道,要是符小小莫名其妙的出现,再莫名其妙的回去,符泽非得发疯不可。”
“如果真的到了那时,蛇师弟,你我,如何自处?”
炎蛇冷冷一笑:“我他妈不管那事,符泽是我兄弟,炎黄峰也将我养育成人,所以我帮理不帮亲,要不就别让二人相认,相认了就别拆散父女,这事怎么说都不对,真到了那一步,我必须帮符泽讨个说法!”
秦悲歌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
炎蛇可以肆意而为,那么自己呢?自己这个炎黄峰首席大弟子,到时,是阻拦符泽,还是出手相助。
阻拦?能拦得住吗?
相助?自己一个区区内门弟子,如何对抗偌大个炎黄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