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跟着楚二叔来到他家,比起周大利的家,楚老二的家更小,只有两间土房,不过也是新盖的,看起来家里生活还成。
周大利和周邦新也知道楚老二媳妇病了,折腾了大半个月,村里的赤脚医生葛忠开了很多药,似乎也没好。
江飞纯粹是赶上门了,要是他不来周大利家的话,就遇不到这事。
楚老二也联系不到江飞,因为他也不知道江飞回村的事,至于去县医院?没钱!
“孩子他妈,快看,谁来了?”
楚老二激动的进屋之后,直接带着江飞来到东屋,然后朝着媳妇喊着。
王秀云躺在炕上,满脸的倦怠,浑身慵懒,劳累的很。
她看到楚老二如此激动的喊着她,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这才看到江飞的身影。
“这是?江家老三?”
王秀云已经至少有三四年没见过江飞了,所以有些拿捏不准的试探问。
“对啊,这就是江家老三,在县里医院做大官的江飞。”
楚老二激动的很,有了江飞给媳妇看病,肯定能够药到病除。
“哎呀,果然是老三啊,快坐。”
王秀云确定江飞身份之后,当下心里一喜,连忙示意江飞坐在炕上,她也费力的试图坐起身子。
“婶子,你躺着,别起来了。”
江飞连忙挥手拦住王秀云起身,他已经看出来了王秀云一脸的气怯倦怠之意,身子发懒,也就是腰困如折,形容腰懒,这并不是人懒,而是病导致的身子发沉。
江飞又看了一眼王秀云的手,发现时不时的就抽搐起来,像鸡爪子一样的形状。
所以便称之为鸡爪风症。
既然提到了风,自然跟风有关系,而且多数由外因引起内风。
“什么时候发现有病的?”
江飞坐在炕边,问着王秀云。
王秀云叹了口气,回答道:“上个月中旬,在地里干了几天活,就发现手脚不听使唤,开始抽搐起来,现在还麻木的很,没什么知觉。”
江飞点了点头,然后看到房梁上挂下来一个摇篮,里面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儿。
他神色一动,便问道:“这是谁的孩子?”
“这话问的,还能是谁家孩子?当然是我跟你婶子的啊。”楚老二苦笑着回答江飞,觉得江飞这话问的有些多余。
但站在江飞角度考虑,四十多岁生孩子,情况比较少见。
不过这个时代也不少见,四十多岁还继续生孩子,屡见不鲜。
“婶子,孩子出生之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飞没和楚老二费口舌,而是继续问着王秀云。
他问这孩子是谁的,只是意识到王秀云的病症根源而已。
“咦,你这么一问,还真有,四月末的时候就觉得手脚有些发麻,身子变沉了一些,觉得很累,不想干活。”
“五月份村子开始种地,我这不寻思多赚点工分吗?结果干了没几天,就倒下了,这手脚就开始抽搐,更麻了。”
王秀云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她的回答也很细密。
“产后在月子期间,有没有受凉?”
江飞继续问她,这一点很重要。
王秀云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哪能不受凉啊,咱也不是娇气公主,生了老二之后,没几天我就开始洗菜做饭,水都是凉水。”
“生产时候有没有难产?或者出血过多?”江飞继续问她。
王秀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毕竟已经快一年的事情了,她还是去年九月份生产的。
“难产倒是没有,生下来挺顺利的,但是失血的确有些多,毕竟我年纪不小了。”
“说到这里,都怪你楚二叔,我不想要这孩子,他非要让我生下来。”
“你楚大哥今年都二十五岁了,现在倒好又来个小崽子,哥俩差二十多岁。”
王秀云开始墨迹起来,埋怨起来楚老二。
楚老二听到这话,只能挠着头傻笑,也不敢多说啥啊。
他当时心思很简单,就觉得孩子越多越好,虽然累点苦点,可最起码孩子多了,以后热闹,而且养老也放心。
江飞没理会王秀云的废话,跟病情无关的信息,他一概不接收。
“我给你诊脉。”
江飞说到这里,看了眼炕上,发现了一个小薄被,便把这个小薄被拿起来,卷一卷叠一叠,充当脉诊。
“手放这里。”
江飞示意王秀云把手腕放在叠好的薄被上。
王秀云已经被诊过很多次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葛忠就把过四五次脉,也都是用这个薄被。
江飞的三根手指按在寸口脉区。
江飞在摸脉,无论是周家父子还是楚老二,此刻都不敢开口说话了,全都默默的盯着。
几分钟后,江飞收回手指,然后把叠好的薄被换到王秀云右侧,让她伸出右手。
又过了几分钟后,江飞把王秀云的两只手都把完了。
“我看一下舌苔。”
江飞示意王秀云张嘴。
啊的一声,王秀云张开嘴巴,露出里面的淡舌,无苔。
脉象是细脉。
脉细舌淡,面色萎黄无华。
实则为产后血虚,肝血不足,肝失所养,形成内空,以至此症。
又因为是产后未及满月,就开始淘菜洗衣不避冷水,导致寒湿深入血分,又因为血虚而肝失所养,正虚不能驱邪外达。
寒主收引,所以经脉挛缩,而且同气相引,内寒久居,复感外寒,两寒相持,也就导致了此症加剧。
但本病之寒,并非表寒,而是深伏厥少二经的伏寒,必须要用大辛大热,温通十二经的猛将才能胜任。
《金匮要略》里面有一个乌夫汤变方加滋养肝胃和虫类的息风之药并治。
不过这是二方,也就是几天后才能服用。
而在这之前必须要益气补血,补肾益精,柔肝缓急,才可以。
有血先治血,无血治其根。
江飞第一个开的药就是加味的芪桂五物汤。
芪桂五物汤加味的方子,生芪也就是生黄芪十五钱,当归十钱,白芍三十钱,桂枝三钱,红参另炖三钱。
肾四味的枸杞,菟丝子,补骨脂,仙灵脾各三钱。
外加黑木耳十钱,炙甘草三钱,生姜鲜三钱,红枣三枚,胡桃肉六钱。
这就是第一个方子,也是王秀云第一个需要服用的方子。
至于第二个方子需要在此方效果作用之后,大概五天之后,再进行服用。
一方为补,二方驱寒抽风。
而一二方之间的差距并不大,除了基本上的三味药,生黄芪,当归和白芍之外。
二方增加了川乌十钱,炙甘草两钱,麻黄五钱,细辛五钱,防风十钱,黑小豆十钱。
除此之外再加,全蝎十二只,蜈蚣四条,研沫冲服。
江飞在兜里拿出纸笔,写了两个方子,还特意在上面标注了注意事项。
“楚二叔,这是一方,先吃这药,吃五剂,每天一剂,早中晚三次。”
“这是二方,五天之后再服用,依旧吃五剂,每天一剂,早中晚三次。”
“十天之后,婶子的鸡爪病,差不多会痊愈。”
“如果不痊愈的话,你就去我家找我,这一个月,我差不多都会在安镇。”
江飞没有把话说死,这也是行医需要注意的事项。
买卖都尚且没有一锤子砸的,更别说行医看病,总要给自己留有一线退路。
医者如果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那就是真愚蠢了。
但留退路,不代表不真心看病,这是两回事。